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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关于创业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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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2 18:59: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2005——2009》
$ J- M' X& u0 L& j6 o: p一部向中国3亿草根青年传授最笨生财之道的自传体小说
! x2 m# y/ z5 B5 t+ j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 我是全中国最穷的穷光蛋
& t4 I2 B5 F! s3 ~  ]2005年7月30日 星期六 阴 / I& B& B  }2 a0 r+ S: @3 L
我30岁。
: d- i% H) I  B& Z我没房子,住在岳父母家。 ( }. d2 w0 U- T! p1 J* v4 J
每天,我睡到上午十点钟起床,煮一大碗面条,狠狠地填饱肚子,然后出门“上班”。白天就不再吃东西了,到了晚上七点,我“下班”回家吃晚饭。# G6 o6 m2 b" Z. N! S; L' U
一天吃两顿,从不例外。 ' L  _! S" I# D9 n* Q( g' Z" j
我“上班”就是找一个网吧上网。上网的内容很杂,看新闻,逛网,或者打打小游戏。
7 w4 P" R: E: P如果没钱上网,我会独自一个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发呆——这也是我“上班”的内容。 ( \! ^' ~; f: t" j
总之,我会躲开人们的视线,和所有熟人玩“失踪”。
1 E* u3 v% H) N8 U, A9 E, f7 z这段时间我所有的收入来自老婆和弟弟。 7 k) ]6 }) a/ r$ }2 T
老婆在一家国有运输公司停车场上班,每个月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我每月总会以各种理由找老婆要个三两百元,如果偶尔碰见老婆心情好,还可以多要百十元。 & z# j6 J, l  }7 L8 s% ]& I$ I9 G
弟弟开了一家“公司”。所谓公司,也就一间花600元租来的办公室,没有产品,没有职工,甚至连营业执照也没有。我在这家“公司”占50%的股份,因为决定搞这个公司时,我和弟弟各出了一部分钱。公司所有的收入来自弟弟帮人家修电脑,三十五十地挣,每月基本无余钱。尽管如此,每当我向弟弟开口要钱的时候,弟弟总是尽力满足。 8 m- ]3 o* x5 V  g4 w- w
我的开销也很简单,每月上网的费用,每天一包两块钱的烟,偶尔也买几块钱的足彩。 $ H& N2 T: Q  u& y9 p7 D7 R5 r
如果碰上身上余钱多了,我也会去找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斗斗地主”。我“斗地主”水平还可以,赢多输少,但有一个月手气太背,欠了别人两千多元的赌债,于是我撒了个谎,让弟弟找他朋友借了点儿钱,拿去堵了这个窟窿。
6 f9 }1 L8 q0 o& n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基本不怎么管,都是退休在家的岳父母帮忙照看。儿子的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一般都是打牌赢了钱,就马上去买奶粉。
: L( v: d2 ~1 y0 X+ G& `这就是我这几年的生活,也是我最穷困的一段时间。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一种绝望的忧虑当中,不敢想象我的未来。 ) I  V! K+ w, c2 q
2005年8月2日 星期二 阴
+ v5 b* j- Z/ s  @我认为我的穷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与我的成长经历有关。6 P& L6 o! ~5 ]! h# m7 V
我1975年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
0 n7 Y4 y# t, |, ]6 J读了个中专,我算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了,因为三个姐姐都只读了个小学,而弟弟也只读了一年高中。中专毕业后,我进入一家国企上班。翌年,企业破产了,我一下子变成了游民,从此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4 @" ?5 i0 F7 q8 ]. f" t7 k
我觉得我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工作,另一半的时间是在找工作。/ B2 V+ m# y( `# E% l7 }0 X
那时也很穷,但因为年轻,我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器晚成的人。" `- D: J8 w+ o3 P  r/ s& Z
1997年,我来到C市,先是在一家机械电子企业打工,后来经过几次过渡,三年后成功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并出任该公司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 a$ K7 F- t' ?) R4 m
这是我打工生涯当中混得最好的一个职位,但收入一般,号称年薪8万元,实际上一年下来,我只存了两万多元。一是我花钱大方,另一方面,好多费用公司不予报销。
5 m+ N5 o: ^$ {) M" }0 t在上市公司这一年多的时间中,我找了女朋友,她是我一个下属介绍的。我从公司离职后不久,就用不多的存款和她结了婚。
" M5 L4 a2 i$ w; q8 N7 y& @3 r9 O她叫周媛,比我小四岁,城市独女,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这使得她有些娇生惯养,还有些颐指气使,但是她不论做事还是说话,总落不到点子上,比如,本来是说东边的事,可能两句话过后就扯到西边去了。
! Z! X: h+ x) |6 P: a5 |刚结婚那阵儿,我对她这一毛病嗤之以鼻,甚至有好好改造她的念头,但随着我的处境日渐衰落,渐渐地就失去和她叫板的底气了。
/ q+ h1 m) w9 q' l) t0 z/ f4 G我的衰落是从2002年开始的,那时,我刚从那家上市公司离职。# I5 |, V; d2 i, j6 v5 e% p1 z% C
一个小中专生能够做到上市公司的分公司负责人,让我感到信心十足。同时,这个职务对我今后的意义在于,当我找不到类似工作的时候,我会很怀念这个职务,并且心里很失落。' e  x' [+ V8 H! d+ O
谁都希望混得好一点儿,混得越来越好,但没有人规定后一个职务就一定要比前一个好。& K+ }- J: I7 J
我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先后找过几个工作,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在上市公司的工作,心里便觉得自己有些掉价,也觉得很没面子。! ?) f! h7 h5 m/ c7 @. Z- ^6 r% l! s
于是,我宁可不上班,也不肯屈居人下,颇有些假清高的意思。
5 k1 h; D5 P1 v2 z$ ?0 i. f一方面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另一方面是不想委屈自己,我的信心便在等待中慢慢消磨掉了。/ z" ]8 n( ?+ m7 F
等我终于忍不住降低要求的时候,才发现连次一点儿的工作都不好找了,于是只好继续等待。
3 Z% |& G: D! G$ W6 B% Q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终,我不可避免地走向低谷,直至穷困  潦倒。
2 h$ @) z) T5 M) z; @2 M; R' n  K7 M所以,一个人走背运,并非命运有多么不公,多半是不满于理想与现实间的落差,自暴自弃造成的。# c" U' T( F) `
时至如今,我对找到一个好工作已经绝望了,就像锅底的那只青蛙,已经被煮得有气无力了。
/ G  u3 |) Q1 O: P人在低谷的时候,心里总是有很多怨气。
- Z% `% Q, W: T3 R" n. v& T所以我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对不住自己,于是不和任何人联系,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我在自己的四周,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里面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世界。$ e$ o; t  N& B  w! T* d1 @) |; ?
我成了孤家寡人,不关心别人,也没有人来关心我,每天沉默寡言,活得像空气一样。
- J' W- i# X" }+ H9 U   不行动,就会永远穷
! y2 M, _5 N) [$ e* }2005年8月30日 星期二 多云- x  F. d' z7 P5 K# v9 i
这个月,正是超女最火暴的日子。- n" J6 [5 z1 w- ^5 I
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会来到网吧,关注超女的进程。而晚上,我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关于超女的花边新闻。( k0 P+ k, k( a) |6 ]3 B
我虽然潦倒,但自认为还是个理性的人,超女与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聊,我才凑这个热闹。
' {( {0 j! S9 @. |4 ?很多事情的参与其实都与无聊有关,当你忙的时候,你会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6 z* N' l5 k8 _
我无聊,故我参与。
7 J- w/ p; k/ O6 P* I4 e" I2 \" ]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无所事事,追着看超女,说出来是会让人笑话的,但我高尚不起来,我只是想打发时间。
" M" }% T, P% Z( j. K2 W3 h  |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街上闲逛,看见有人吵架,便站在边上看热闹,间或劝一下架,评论一下谁是谁非,表现表现自己。% I! `8 ^' i) [" p& C+ c8 Y9 G( M
我看超女就是这样的心态。" c# c2 p' |# A  z' l
渐渐地,我居然迷上了这个选秀活动。这比看一个电视连续剧有意思,电视剧的结局是固定的,但这个节目的结局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发短信,就有可能改变比赛结果,虽然明知是圈钱的。
* r* R& `1 t( R1 y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贴吧读帖顶帖,并大方地为其中一个选手贡献了15条短信。/ c& t0 c, z' V/ |+ T& t( ^
15条短信就是15块钱啊!这是我一个星期的烟钱,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用这15块钱表达了我的想法。* g$ Y: H! M8 a5 X7 f) }7 _
表达会有一种快感,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来听听自己的意见,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我已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了。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小人物,猪嫌狗不爱,谁有闲心来听你絮絮叨叨?
- K- @9 |. q- c& a( n所以,我只有花钱说话,这叫穷开心。3 M$ [1 t' A9 Z, a4 ]3 }7 ~! U
超女比赛结束了,但我却没有从超女的热潮中走出来。每天,我仍然在网上闲逛,间或到贴吧看看超女的新闻。
* G& u  t' `/ f0 w7 d! J* E我心里很羡慕她们。如果那些超女原来都是山鸡的话,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们都变成了金凤凰。
0 V5 u  H1 P1 H  ^, Y. u5 N这也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一个人离成功其实并不太远,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时间。/ j( r# T7 J( k* P: k; S5 {5 T( B
我行吗?7 J1 f* r5 O, p  M. G6 z
应该说,一个人思想的转变往往源于一次也许很小的事件的触动。超女就带给了我这样的触动,这也是我看超女唯一的收获。
0 K+ N  u: U8 f. I, C我决定重新振作起来,规划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
' `# l1 w  q" O1 g其实,我从来都没停止过对未来的考虑,但是,我想得多,做得少。我缺乏行动力。5 `5 Y4 T# }3 F  ]4 r) }/ H
这一次,我决定先行动起来。/ e9 u: x2 g+ o" `) W& y4 _- B* ^
就像那些变成了金凤凰的超女一样,她们不一定唱得好,但是她们去尝试了,去行动了,这就是她们成功的根源。
4 P  g; m  Z0 U9 Q( A7 C' J. C* U所以我得行动。% Q) B3 a. a6 l6 d. C
2005年9月1日 星期四 多云: p: y5 T2 J, e
我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戒网。
  s9 K, j: I* e! ?不是不再上网,而是不再进网吧。' m+ h( R# ]' ?
网吧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地方,一个无聊的人进了网吧,就会把无聊变成有趣;同时,网吧也是一个吞噬青春和活力的地方,是一个集体堕落的场所,当你手中摸着鼠标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鼠标打败了。) _) @- x* j& y
做出戒网这个决定是一瞬间的事,但在今天起床后,我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网吧门口,到了门口才猛然想起,我已经决定戒网了。2 K. G2 f4 r- X
逡巡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我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5 H) L! T! F% S7 A# }7 U; F
网瘾,比烟瘾好戒。
9 |+ r6 e) \7 F" y, V/ K2005年9月6日 星期二 多云转阴4 V" W/ t2 {* U. |, \
我决定去找个工作,哪怕差一点儿的也行,先练练手。
* t8 [$ d% W0 ?到人才市场去了几次,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落伍了。/ A8 O( E7 v5 V6 A9 `
首先,我没有专业技术;其次,我没有过硬的文凭。0 C6 D/ U; {! `( I' c# y
我想去找个要求相对低一点儿的,比如业务员之类的工作,但大多招聘业务员的单位都要求年龄在30岁以下。4 @7 F6 u- Q! j# ~9 Z& A
对于一个求职的人来说,30岁,假如你又没有什么专长,就真的已经是老人了。
4 h9 F$ M( a/ J/ J' N  M' D0 F" R2005年9月8日 星期四 阴0 s/ A5 R+ h  w( `) Z0 M  c
今天,我看见一家单位招聘销售人员,招聘启事上写着“特殊情况年龄可适当放宽”的字样,便去填了一张表。招聘人员端详了我好一阵儿,拿着我填的表左看右看,最终把表还给了我。+ p3 I% x, j8 i' B' |
我有些不甘心,努力地向招聘人员推销我自己,并厚着脸皮说我曾经当过总经理,有一定经验。: ]% b2 z2 j+ k
招聘人员是个小年轻,他犹豫着问:“你真实年龄到底多大了?”4 {% O/ p. y/ o
我说:“今年30岁,还没满。”
; F# Z/ b! o( J& y8 ~3 ?+ g小年轻笑了,他直言不讳,说我不够诚实,“你肯定不止这岁数。”他说。. Q4 ~, U: O- a: A
我简直要晕倒了,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就那么苍老吗?我本来想把身份证拿给他看一下,又怕他怀疑我在身份证上作假。/ W; h5 G8 Y: h5 ]
唉,算了吧。
4 w( y# V9 `0 b我抽空上了一趟洗手间,在镜子里左瞧右瞧,发现自己看起来真的很老。非但老,还很憔悴,两鬓间不知何时长出了几根白发,展示着岁月的沧桑。
" x  {% Z6 Q& ^3 T$ T# g( X可是,我才30岁啊。
3 o" Y" w' M1 @7 a6 U看来,这些年来,我的日夜忧思,全都被这一张脸记录下来了。9 ?7 k( k9 g9 w
人才市场,是荟萃人才的地方,我不是人才,于是我不再去。  d5 e9 U7 }8 q! I6 ]
3 Q4 A( y9 h7 c( S- w- U( q
   买空卖空8 u$ l  U0 K- ?  {
2005年9月12日 星期一 阴
( y# g. p) s  H. M我虽然决心改变眼前的这种状况,但也仅仅是有决心而已。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每天焦躁地寻找着机会,却又无所事事地等待着下一天的来临,以为新的一天会发生奇迹。& y5 C" m4 y# A  U
但是,涛声依旧,没有奇迹。- a3 d) h6 d7 V) e: e% M4 m+ Z! m
2005年9月13日 星期二 阴转多云
* y2 L! m4 x2 B( w今天,周媛的一个远房亲戚到家里来玩,本来我想避而不见,但实在找不到理由,便硬着头皮陪着他闲聊。
9 u2 {+ y/ z- ?! I) ~我叫他老李,其时他买了一辆除渣车,帮一些土石方工地除渣。但他不善寻找业务,业务量不太大。
4 b/ D* s: X6 i" p% R我寻思可以去承揽一些渣土运输业务,然后再包给他运输,中间吃点儿差价。
' \/ ]' V: K; I# B4 k这相当于一个掮客,买空卖空。3 _" P8 w8 E& j: P9 z; l
我把这个思路说给老李听的时候,老李表态说没问题,但同时强调这个生意不好做,要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3 ]# L8 E) |4 h: \  b1 D! m9 x
如果在以前,当我确定一个思路的时候我会仔细推敲,希望万无一失后再行动,结果等我想透彻的时候,要么机会丧失了,要么越想越怕,最终一事无成。
% r+ w, H) a4 }! n; f! g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起来再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 \! }) A& [6 M2 C5 H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到公司去上班了。弟弟自然同意。这样,我游荡了三年之后,终于开始“上班”了。
$ L8 f" c/ B0 m- I6 c& I“上班”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以前,我总是骗周媛说我上班去了,却总不告诉她我是在哪里上班。现在我是真的上班了,尽管和以前差不多,但感觉很踏实。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刨根问底,问我到底在哪里上班,我不用再遮遮掩掩。
8 v; W9 z( Q* r$ D. C9 `2005年9月15日 星期四 多云
: q1 {0 C' H3 x2 O7 D; G7 V这几天,我就坐在“公司”的电话旁,手上一本通讯黄页,专挑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打过去询问,是否有渣土运输业务。$ y: d/ N1 t) X0 j8 c! U, y: U
电话打多了就慢慢了解了,其实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做着和我一样的勾当:买空卖空。土建找建筑公司,外墙装修找装修公司,房地产公司的作用就是左手从购房者手中拿钱,再右手付给相关的承包公司,就吃中间这不菲的差价。
  |& o5 M- f& \! C1 ~一通通电话打下去,要么最终找不到人,要么人家已经将渣土运输承包出去了。' w& s; e+ S  R. C# Q# _4 F) k
2005年10月12日 星期三 多云转晴( s4 j2 i$ [5 ~! @8 W( p
过了近一个月了,今天弟弟抱怨说“公司”电话费太高了,言下之意让我悠着点儿打。
1 y3 e5 |7 s4 ?我很在意弟弟的意见,毕竟这个公司是靠他一个人在支撑,我这个哥哥,靠着比我小四岁的弟弟生活。
& y0 b+ c7 d4 w( e/ d' @; E但我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同时也觉得这是条好路子。
  r8 T$ |4 v6 L1 u& G. i* @我决定直接到那些土石方工地上去联系业务。
7 P$ N  M* p# s4 w, a6 Q! A7 r# j+ M其实这种方法我一开始就想到过,但到工地要坐车,那时我包里常常连10块钱都拿不出。再说,一天又能跑几个工地呢?
. W# W4 A7 y9 Y2 p+ {$ M经常找弟弟拿钱,我实在是羞于开口。
" ]0 P* p" X0 A* a$ y8 x但现在,我只能这样了。
2 p! F: R6 S( p( p( G- K我再一次向弟弟描绘了这条路的前景,并表示赚了钱也是我们两弟兄平分,希望他支持我。) K' w/ j2 k4 |( ]8 l
弟弟也许也看到了这方面的前景,凑了200元钱给我。! g  \7 Z& M+ J$ U! P9 h' V
我花10元印了一盒名片,名片上的单位名称是我随便取的,叫某某渣土运输队,我是业务联系人。我下决心,用这200元经费来承揽第一笔业务。
+ G# E- ]9 o6 ^% k4 S( X0 ]2005年10月17日 星期一 晴
) S9 o: G" D) N& L* s8 {$ p7 o8 o苍天不负苦心人。在200元经费快用完的今天,我真的就接到了第一笔渣土运输业务。
% @6 d. c4 L' {  f- m( }  x/ b& t9 H* ~这是一个学校的工地,我和包工头讲定200元一车,我承包给周媛的亲戚老李是190元一车,整个工地大约需要5辆车(由老李组织车辆,每车每趟他抽2元钱的酬金),每车每天跑十来趟,预计要拉一个月才能将渣土拉完。
5 I- k# G% E9 A/ h4 i' \4 G* ?我预算了一下,这笔业务我大约能赚一万多块钱。一万多,现在,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S$ h$ A) J+ z, ?
业务谈定那天,我破例买了一包8块钱的烟,以资祝贺。8块钱的烟和2块钱的烟相比,抽起来的确要舒服些。
) W3 L! {( v8 A, U; H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弟弟也很高兴,因为自从弟弟被我从乡下带到C市以来,他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I; [$ o8 L* i; G3 O
晚上,我和弟弟在他的出租屋内炒了两个小菜,买了一瓶酒,边喝边规划我们的未来。
7 ~. k4 S$ I- C我想在学校这个工地进行的同时,再去联系其他工地,滚动发展。至于运输的车辆,我请老李帮忙寻找,反正他也能得到好处。' b& \- J+ C% C- g  Q7 @: H4 n
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先按揭一套房子,把我们的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住。; _  Z# m. O* e% n' ~
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敢想过买房子。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我们那些乡下的亲戚到城里来时,我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在外面简单地招待一下。
3 i* P# c5 X5 q0 `1 G而我们那些在乡下的亲戚,却认为我们在城里混得很好。  e2 [& v0 c& j. R# _
“喏,都娶了城里的老婆,那肯定是混得不错的。”+ s9 G# x% e, m2 Z* d1 W  P: H
本来很潦倒,却又被误认为风光,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H' j- \3 V9 [5 f4 w& B9 }- y, s
   想花钱的人是我的亲戚," u$ v) [6 r$ q7 A
想挣钱的人是我的同伙8 N5 ~: G, k8 J  J5 t! [
2005年10月19日 星期三 晴转多云: r" ]' L- b  i7 H' k0 c
今天,工地如期开工,却遇上了两个问题:. `, l! n5 s& w6 s, s+ e2 G9 I
一是工地的包工头不愿意垫付油钱。按以前老李他们搞运输的规矩,车辆进场,工地都得先支付一部分油钱,运输费用十天或半月结算一次。包工头对我不了解,怕我拿了钱玩“失踪”。2 C- p/ E" y+ A7 a
二是内讧。老李知道我接的时候是200元一车,而包给他才190元一车,每车次我白赚10块钱,他不情愿。2 f8 g' u9 l$ J4 L5 j
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我已经跟包工头说好了,把每辆车的行驶证复印一份留给他,让他心里有底,不至于认为我是骗子。
; Z; G4 k/ `) H- e& |: i* I: {关键是第二个问题。) S5 ]+ D0 S# R/ X( K
本来我给老李都说好了,我帮忙联系业务我要赚钱;同时,他带来的车,他可以每车次抽2块钱。但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
- t+ h3 L" W9 Y$ J4 x大约他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我白赚一万多块钱。
* x: N6 K& ?9 ]6 q+ C我不得不让步,提出每车次分给他2块钱,他不干。我再让步,5块,他还是不干。0 G! i5 I3 X2 ]4 l# c! ~. Y- A
在老李看来,我什么都没出,挣的却不少,他想不通。; i( {: ^# X& \" Q% s' p1 h( g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看见别人挣钱心里就不舒服,看见别人受穷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换成俚语就是“看不惯穷人吃饱饭”。. k2 j2 r- W# |! s
老李就是这样的人。/ ?( U5 R% k  W9 H
最后,老李提出给我3000块钱,由他直接对接工地的包工头。我同意了,但提出他得先把这3000块钱给我。他也同意了。
; N4 h: `$ S5 r我和他一起到银行去取钱,到了银行,他却说卡上只有2500块了。我笑,二千五就二千五。8 j! O; m& a3 L+ C# E  {
对2005年的我来说,一万是巨款,二千五也是巨款。; W4 Z6 }; z0 s2 s
这是2002年到现在,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 ]: B3 O5 f3 Y$ {- {) F这2500元我分出1500元给弟弟保管,余下的除了给儿子买奶粉外,剩下的作为我联系运输业务的经费。2 t! g. S: e' e/ A$ _" L- [( o5 u
通过这次和老李的合作,我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但同时我也有收获,那就是我认识了几个和他一样跑渣土运输的车主。他们的车,就是我的渣土运输队的车了。
4 b8 o: z- h: t8 F. C  ^2005年10月20日 星期四 多云  a4 q' Q3 R, l  h
我又开始联系跑运输的业务了。
* h( R6 a' a/ r' p$ p+ Z身上有钱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不再担心我没有车费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精心计算着公交车的线路了。# z% Y1 G, D$ H5 b) \7 i* i
我信心满满,觉得这个行业存在着不少机会。3 E2 n* T: r9 B9 i# D' N
其实,每个行业都存在机会,就看你会不会寻找。而要找到这种机会,你只需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想花钱的那个人,另一个是想挣钱的那个人。
1 x: w$ X5 z# ?. ^你呢,就是他们中间的那座桥:要从桥上过,留下买路钱。  q; ^/ |; R7 F5 ?9 A# W* m
但是,我显然太自信了些。
6 k0 K6 e1 m; ~我对渣土运输业务的了解越深入,我就越觉得这碗饭不好吃。
! }  S: k8 i  y. ~# M1 u6 F事实上,渣土运输业务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好联系。一般工地的包工头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合作伙伴,我要想接业务,除非比别人价格低。而价格低了,车主又不愿意拉。% o: y! h! i# b2 N* s% J7 C9 i+ G6 z
我谈了好几笔业务,都是因价格问题而最终泡汤。% b# l& Z- l  x' v; z
看来,我之前能做成那笔业务,除了有些运气外,靠的是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 k* k7 N( q. `7 I! f$ W4 [$ R" }   对手有资源优势,我没有
6 {! n  Q9 I8 \2005年11月20日 星期日 阴( t& ~+ m* y& @: @* k. @* D
一个月过去了,我没能联系到一笔业务,而身上的钱,也早已用得精光。
9 J+ T9 {" q& e! N( n8 u今天早上,我坐公共汽车路过滨江路时,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工地,有两台挖土机正在挖掘,但没有看见运输的车辆。
, D: A& Y. n2 S直觉告诉我这里有运输渣土的机会,我当即下了车,朝半山上的工地走去。( i6 [4 f4 a. H. B. f, @( E/ D3 d7 J
工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要绕很大一个弯才能到,不通车,我沿着简易公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
2 F  x/ F8 K2 k5 ]) _: ^& Z) o* _& r我向一个开挖土机的师傅打听工地的包工头,挖土机师傅叫我等等,说包工头一般下午才会到工地。/ j6 r0 O0 y/ j5 T4 c. m$ ^2 W
我就坐在工地旁的石头上,看着挖土机师傅“平场”(工地开工的时候,一般先用挖土机对工地进行清理,我们叫做“平场”)。* ^/ _+ h& W( l- p
深秋的阳光有些慵懒,我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地苦等。
8 ], Q) j/ b* A+ A# A) v5 _4 W午后,终于有一辆白色丰田轿车沿着简易公路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夹着公文包朝工地旁的办公室走去。
' P1 T& I/ [+ T1 d: R: [& M( H我连忙小跑着跟着他们走进办公室,恭敬地向两人递上名片,说明是来联系运输业务的。
4 ^% J: G& m! E/ _其中一个人穿一件有四个兜的夹克,他戒备地看着我,不耐烦地说,渣土运输早就谈好了,叫我赶紧走人。
, |/ ?/ P. {0 s" j& o5 F2 R$ K# F% T! S这是我经常遇到的结果,意料之中,我随口问他渣场在哪里,多少钱一车。
) l1 t: I/ O' l+ g他说,180块钱一车,渣场还没落实。
4 l6 c1 w* l5 d( w& D5 l我失望地退出办公室,突然心里一动:渣场都没落实,又怎么会有价格呢?
" u# {2 H1 Y0 f0 }我心下雪亮,这回是遇到同行了。
9 w( L. L8 ?/ h, N1 S0 D这段时间通过联系渣土运输业务,我发现和我做同样工作的人其实很多。也难怪,空手倒腾,用别人的资源赚自己的钱,不光我一个人想得到。
& Y3 _* \4 b1 N, m+ O我本来打算收场算了,但想起这个同行令人厌恶的样子,特别是他挥手让我出去的神态,好像他就是包工头一样,我决心和他斗一斗。我站在工地办公室的转角处,寻思着怎样才能拿下这笔业务。! H9 z2 i- C. z9 v
根据这段时间我跑工地的经验来看,这个工地的运输业务应该还没承包出去,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对像我这样的掮客来说,是一个应该全力以赴的机会。
1 V8 B+ J" L2 v正想着,只见一辆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工地办公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直觉告诉我,这才是真正的包工头,我连忙跟了进去。0 z3 O- a$ }) [
里面那两个人正在向包工头递名片,四个兜的夹克向包工头介绍另一个人:“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的陈队长。”
" Q8 ^% `, A: S9 R2 [包工头客气地请二人落座,以为我也和他们一起,请我也落座。
: Z0 w0 F/ D5 E: B" M四个兜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
9 \4 S+ f" I1 l6 J" C我连忙站起来,也向包工头递了一张名片,满脸堆笑:我是专门搞渣土运输的。
0 P' A( V; j% l0 b- z# L包工头笑了笑,让我先到外面等等,回头和我谈。
) p8 }3 R* ]+ \' H我只好退了出来,心里想:也好,先谈的未必比后谈的有优势。: ^4 V7 B/ K0 B
除了挖土机的声音,工地其实比较安静,他们三个人在屋里的谈话被我在外面偷听了个大概,越听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1 T" o( l7 y  Q* e0 x;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得知,那陈队长就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城建执法队的队长;而那四个兜,是陈队长的朋友。
8 L) M* a/ [+ H, C. X3 F8 V熟悉渣土运输业务的人应该知道,城建执法队对一个工地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工地不和这类人搞好关系,出去一辆车罚你一辆车——渣车能有不掉渣的?
3 w! o. {5 ]; P9 b+ e4 G而这个姓陈的,就是专门干罚款这勾当的。
% R+ p% e% q+ k) \- n/ y; `! U# @在我以前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说很多城建的人私自联系渣土运输,今天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实例了。% F5 x( L$ {& ^; d2 A
再听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要价格不过分,这笔业务我是没法拿下来了。* s8 e, ^8 E: ~( k, j. e1 @* w
原来我还想和他们斗一斗,没想到还没交手,我就败下阵来。
. c+ b8 {/ Q, q我遭遇了传说中的资源优势。3 A6 ~5 {- p, \
我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另一个工地,我和土石方老板已经就价格达成了共识,但隔天他却以高于我的价格包给了另外一个人。看来,这种手中握有资源优势的人在每一个工地都或多或少地存在。
2 @% W. z. f% F2 \我沿着简易公路往回走,心里突然憋得慌,身上虚汗直冒。
) q% ^' i5 f2 J0 X) R; A难道我的渣土运输业务就到此为止了?& J' L- F% c$ _3 B; F1 f5 O! a6 a
我原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不错的致富之路,但刚上路,就看见了前方的死胡同。' }& K; b+ J. f% D+ Y, z
我感到了对未来的极度恐慌。
- \7 r3 ]8 _0 Z$ U0 _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我索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O- N' v0 T8 Z3 K
我的脑子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混沌状态,除了一些焦躁外,说不出在想什么。2 f3 C# T! R9 V$ ?6 ^( E
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是母亲打来的,我立即挂断,再回拨过去。: m: H/ p0 @8 D3 @% d
母亲问我在做啥子,我想了想,说刚和客户谈完事情,没事。
6 {" i& b: z: l' a, W/ G母亲在电话里有些支吾,我听出意思来了,她有些缺钱。! `8 s' F7 B& N6 Z, c; f
我说:“你缺钱我给你,明天先给你汇1000块回去。”
) I  _* T9 C' n0 A( s母亲高兴地说:“哪用这么多,500块就够了。这是以前买肥料时找邻居借的钱,原来讲定卖了肥猪还给人家,但他家有急用,只好来找你们了。”  B5 q. D! Z6 v. G, U8 i0 t- c$ b
母亲在电话里解释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A9 H$ e% m& v$ X
挂了母亲的电话,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给母亲汇1000块钱回去。弟弟说他那里总共只有三百多块钱了,这个月维修生意不好,连带我给他的1500块钱都亏进去了。% n4 T: j  c' r( A  A
我想了想,对弟弟说:“那就先打300块钱吧。”
" ~- `2 N0 I$ i* k$ ?这是多年以来,母亲第一次找我要钱。以前,我和母亲通电话时,都会问她是否缺钱花,母亲总是说不缺。问得多了,便知道母亲不会找我们要钱,她希望我们把钱留在手里干事业。所以有时候即使身上没钱,我也会大方地假意要给母亲寄钱,反正知道她会拒绝的。
8 w# G% `6 U) g* U; l: e- |如果不是遇到难处,母亲绝不会主动找我要钱。2 H% [4 p) j- L# A. ^! t
但作为儿子,在母亲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这份内疚,让人难安。
3 F7 q- D$ Z* ~. x% r4 n0 c我们兄妹共五人,三个姐姐已经出嫁,弟弟还没成家。
/ `$ R5 H, J  |/ S& g4 }按农村的观点,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个姐姐都是“外人”。弟弟比我小七岁,又没读啥书,无形中,我就成了母亲心目中的顶梁柱。
4 M; w7 O2 b4 Q9 T但她不知道我这个顶梁柱是如此的潦倒,就连答应孝顺给她的钱都凑不齐。; `6 o5 M+ y' e6 V6 ?
在她的记忆中,我从那家上市公司出来后就和弟弟合伙开起了公司。她认为开公司的人就是有钱人,所以她常跟我在老家的那些乡邻说:“我两个儿子都在开公司!”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 b1 U- o' n, i/ g我想对母亲说我混得很差,但我真的开不了口。( o* O% I, w8 u$ R$ @, f
母亲六十多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
1 n& T# ^7 j3 E在简易公路边的石头上,我静静地坐到了天黑。# E" l/ Q7 [2 \4 b; H/ j$ C7 C
   如果我混得好,家就不是现在这样
5 N! I# h( U# n/ K* N5 Z4 Z. \, E, F! S2005年11月22日 星期二 阴有小雨) ?0 i; s3 ~% I7 g8 K  K; k% y
今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个姓姜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岳母闲谈。! F; d+ D; G% r" Q9 R
之所以把“家”打上引号,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办法融入这个家庭。周媛一家都是城市人,我是地道的农村人,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有差异。$ d3 \  s6 s* t% \' T
这些尚可以磨合,但是因为我没房,不得不借住在岳父家,我成了事实上的上门女婿。
9 a3 B! T+ L: ]/ T; m* S" Z' w如果我混得好,我可以和岳父一家人谈笑风生,心理优势会起  作用。" K6 V5 K2 ?5 I! [
但我混得不好。
0 b. \0 O8 L% c; B) k" X周媛嫁给我的时候,我除了没房,其他尚可,岳父一家人并不嫌弃我。
/ ]5 D* c! R4 S/ h- C' g% X' P现在我混得不好了,他们会嫌弃我吗?我总觉得我正被轻看。
9 F% C  B' F( C% R我们之间没有交流,回来,出去,空气般进出。他们从不过问我的事情。不问,或许就是一种态度。. f2 P& f) Z0 `( ^; H0 e; M0 c
很多个深夜,在周媛和儿子酣睡的时候,我还在客厅抽烟,一明一灭的烟头诉说着我的无眠。
- ^. |, Q% S' R1 A2 }; O( r1 ~+ M我在想我的未来,我确信我的未来不是梦,但它却的的确确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0 u6 r+ |* y6 D我也想我和周媛的婚姻,尽管我混得差,周媛也并没有嫌弃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没有获得她足够的理解。. W* j) H! s" k2 t* x
比如,有时候我需要一点儿安慰,让我感觉到我并不孤单,还有人和我站在一起,但她没有这么做。2 @# b" O" P; w0 c: K  a" @
她做不来这些。
6 `) [1 f8 F. p4 T她最擅长的,是使城里女人的小性子,动不动就和你赌气。你别指望她走进你的内心,体察你的难处。
( ^/ s6 s+ |# a% |所以,在这个家中,我没有体会到团队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独自扛着。
3 O6 x6 Y. b5 g6 ]  ^8 A我很孤独。
4 b: w! M- n/ H姓姜的女人是我岳母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
9 F$ Q+ K& t$ Z! o% F4 V% f7 N0 d我对推销保险的确没什么好感。这些推销员给人的感觉就像受过传销训练,把保险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我认为凡是靠吹牛皮拉业务的,都不大靠谱。. @- m2 s0 ?* a+ E$ L8 }9 o: e. c/ z
所以我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里屋走。
$ {! J$ A/ M5 X+ X6 z) M! y但姜姓女人把我叫住了,她告诉我说,周媛和岳母做主,在前两天给我儿子买了两份什么教育保险,一份一千八百多元,两份就是三千多元,年年都得交,今天是送发票来的。
: b2 T/ W7 ?/ K( N我很吃惊,本能地回应道:“已经买了吗?”7 |5 L7 t/ b, I& S$ I6 T% a) X
原来姜姓女人前不久和周媛她们谈妥后,已经将保费垫付给了保险公司,今晚是过来找我收钱的。
; R8 l! |1 s% S给儿子买保险不和我商量,收钱为什么就直接找上了我?我有些愠怒,但当着姜姓女人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我今天没带钱,改天再给她。
% n, }1 O! E3 {* ]姜姓女人走后,我把周媛叫到卧室,问她给儿子买保险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周媛说:“保险公司的说了,这只当是给儿子存钱,又不会亏的。”- W$ T+ e# E$ d$ j2 h
我说:“你猪脑子啊,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相信?”
9 K6 @1 g% h8 D1 p; e4 _  i周媛说:“卖保险的这人是儿子外婆的朋友,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K0 h! s3 D- [3 z! B) A7 B
周媛这话把我噎住了。我总不能诋毁岳母的朋友吧?
" a2 \& M. r2 Q9 k- V: B3 h* t! m我说:“那你的钱准备得怎样了?”
% K4 H: P! K; F) O. w+ [( ^1 m) f周媛说:“我还指望你拿钱呢,我没这么多钱。”
4 |0 [3 n0 s" V, T$ }9 ]- v) ^% [3 T我说:“我现在哪有钱啊?要不把保险退了,咱暂时不买,等条件稍微好点再说。”
9 Q( J' x& |( l# E. h/ k$ w6 m周媛说:“这样恐怕不好,那人是我妈的朋友,怕她会面子上不好看。”! R6 E0 ^/ S2 F- B" V* T8 F  d/ g& y
我无言以对。
. d0 e+ G9 o! ?" ~1 i- Y稀里糊涂就欠了三千多元的账,我心里很是郁闷。但欠了债总是要还的,我开始为这三千多元的保费发愁。  ]1 f7 r2 {. q6 X2 `3 o
我和周媛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唯一的办法是向别人借。! S+ d& {4 L; l0 d# B8 c: B8 w
说实话,虽然我混得不咋的,但从来没有向别人借钱的习惯,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自尊。
% n% }3 d3 e& w: P$ y9 t我穷,你可以瞧不起我;你富有,但我向你借钱了吗?没有,所以我们是平等的。5 x! ?. y$ |; H! j
事实上我也没地方借钱了,以前一帮清谈的朋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往,总不能找上门去借钱吧。如果这样的话,别人会怎么看?7 Y& |4 n; a9 q. ^- M
几个至亲呢?我摇摇头。三个姐姐都在农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说了,在她们眼里,我应该算有钱人,断没有找她们借钱的道理。即便借,也不会只借3000块钱,在农村人的眼里,3000块钱已经不是个大数目了,难道我连这3000块钱都差?5 V6 j9 p/ P: f. ]0 E% H. [
心里有一点儿小小的期待,期待着由岳母来帮我们支付这笔保费。毕竟,购买保险这件事情,岳母起了主导作用。
0 C3 H$ b7 b0 z如果她知道我的处境,而又力促购买保险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帮忙付钱?5 g# }. g6 v: X4 V$ H
这是一种可耻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这样的期待。% a3 J/ Q) R" Z, w
以前我没钱为儿子买奶粉的时候,不也是岳母帮忙出钱购买吗?
  N; l3 |0 I0 k7 j* l所以我虽然为保费发愁,但也没有到日夜忧思的地步。8 Q. E+ e+ A, O+ Z( Y& i

- I. n3 W6 |- f9 k$ W2005年12月1日 星期四 阴
4 w* p' w3 o+ ^姜姓女人又来找我要过一次钱,我以不凑巧没带钱在身上为借口继续拖延下去。但我不能老是找各种借口拖延。好几次,我都准备让周媛找她母亲帮帮忙,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 h3 d8 P6 M. j: v, n我觉得我已经够拖累周媛一家的了,虽然我从没找周媛父母借过钱,但有好长时间都没给他们交生活费了,他们也从来没吱过声。所以,如果他们不主动提出来帮我,我不好意思向他们提出需要帮助。
1 i2 O0 I; l7 A2 {5 @) e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自从我欠了姜姓女人的保费后,在接下来和周媛一家人的相处过程中,我们之间的交流更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尴尬的气息。7 m/ n4 m4 w5 Q
有一次,儿子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很穷?”( g! n9 _" X; r+ }1 S  f0 e* U+ n
这让我知道了其实他们在背后是经常议论我的经济状况的,而欠保费,大约是一个新的评论点。
& c% T; q! ~4 |- h; w" i" G" e* q( c我感到我正在失去一些什么,至少,正在失去周媛一家对我的  耐心。
# D1 N8 R2 ]8 u* L5 D( t$ E; i7 ^+ _两天后,我在公交车上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姜姓女人又拿保费来了。
6 f1 g3 K: O9 U3 l# q. P' n6 t我觉得实在不能再拖欠下去了,便试探着问岳母能否先帮我垫付一下,等我有钱了回头再给她。
' ~9 V8 w  J# U9 P5 E6 W& e没有任何回音,电话被无声地挂断。
& D7 z1 S% |( U  _; b! L4 @. f) e! c我感到我最后的一点儿颜面正在随风飘散,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太无能。3 r: Z" Q5 f8 J: U" P3 _
我开始考虑我和周媛的关系。结婚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没带给周媛任何希望。头两年也还罢了,特别是近三年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周媛和她的父母口里没说过什么,但是心里的失望已经表露无遗。
$ s# c' D4 ]- A事实上,他们已经在透露他们的态度了。在我困顿的时候,他们没有对我表示不满,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而在给儿子买保险的事情上,又是一种态度。
6 U: Q8 M' i+ G- D我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核心过。
8 ~: f4 g3 H- u' C: P我会被放弃吗?不知道,主动权不在我。像我这样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能掌握婚姻的主动权?
# @. g  h2 L+ o6 D' q只是儿子让我揪心。我不希望儿子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不管他是跟我还是跟周媛,都会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创伤。
* u3 ]& D- P  F7 e5 z  ]* R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事情,该承受的还得承受。* ?& _& p  c( |$ `
我想到弟弟那里住一段时间,一是可以暂时回避无钱缴纳保费的尴尬;另外,我想留出这么一段空白的时间,来看看我和周媛未来的走向。
8 ?) x6 H8 {( g9 `1 f我给周媛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经济状况很不好,暂时无法支付保费,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在我回家时我会把儿子的保费带回去。
* b( c# }5 F# M. k& V$ [5 v周媛没有回短信。* y' z- f2 ~# x! c) \
   身体是发财的本钱
4 F# u3 H) s1 `. j7 D" e2005年12月28日 星期三 阴$ s! K( T. o  k) }$ p9 Z" Y
我仍然游走在各个土石方工地之间,没日没夜地奔忙。虽然明知拿到业务的希望很渺茫,但心里仍然有一丝奢望,期待着天上掉下一个馅饼,马上做成一笔业务,先缴纳了保费再说。# w  S" w* v1 R& H/ d6 q% x' a
没有任何效果。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达到目的的。
/ p# A  \7 z  T* u. X7 `7 w1 H' ^) h4 B在这些天里,为了节省车费,我基本上以走路为主,饿了就找个路边店吃一碗小面。有时候连吃小面的钱也没有,只好又向弟弟求援。
5 z8 b; _& Z, P+ q. y2 K% d. h2006年1月20日 星期五 雷雨+ X- i1 U; y8 ~+ P
我终于病倒了。
8 p$ b/ i# f: E. J! k& k贫病交加,自古如是。! ]5 s- K, n0 t0 r
医生说我因劳累伤肝,命令我住院治疗。住进医院的当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 d' Z. z& W& L( k! m; \住院的钱是我弟弟四处找人借的。他给人修电脑时,结交了一些朋友,在我最危急的时刻,他的那些朋友伸出了援手。
# r- i( L# E. S% ]; i( b, L4 p除了弟弟,我已经找不到人帮我了。2 x3 H* R7 e7 }" {# C) b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进体内,心里竟然无比地轻松。
+ o1 h+ h% B" q2 T, h2 L; g我们常常会以生病作为借口,来搪塞逼向我们的某个人或某件事,表示我们原本是计划好了的,但因病无法兑现,以不可抗力因素来争取对方的理解,从而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
; B. D; Q  q' @" Z! ~' b1 L8 _# q7 |我在医院的轻松,就带有这种心态。# B  V. D, {( M/ q
白天弟弟要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边支一块木板,靠在床边应付一个晚上。
, I9 R; r' v% d! N; u临近春节的天气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尽管病房里有空调,弟弟仍然冻得发抖。好几次我都叫他晚上不要来,但弟弟仍然坚持来陪我,大约是怕我有意外吧。
/ |* M& }1 f: P6 T; h弟弟怕我在医院无聊,有一天晚上他还把客户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带到医院来,教我打游戏。
4 @3 v7 z0 ?! |* E3 i兄弟情,就像苏打水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病房。
( y: c1 Z4 k7 G% J5 I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花了六千多块钱,我不得不离开医院。: p3 D+ x4 K/ O% b& k$ U$ @- k4 F% ^
医院可使我遁世,但我们却再也付不出钱来。
' Z; H( }4 N! a; m% \% q  T" @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给周媛打电话,被我严厉制止。: h' p8 P6 {* k5 N  k' y3 `* f
周媛一家为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们了。
4 s) m9 q8 B$ d+ F8 p5 s3 h3 `  X离开医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内静养,每天按时服药。弟弟里里外外忙碌着,日渐消瘦。
9 a6 ~  k. }% a" d1 k按医生的嘱咐,我不能断药,所以尽管不再住院,但药费仍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有几天,弟弟给我买了药后没了生活费,我和他喝了两天的稀饭。直到弟弟帮人修电脑挣了70块钱,才去买了点肉,改善了一下生活。
1 u2 o# `: n3 u# E4 ?1 c, C7 G弟弟小我四岁,原本应该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他,但现在我却成了他的拖累。% O8 `. D/ ^9 [0 K. r* W5 P( ^
弟弟显然也支撑不住了,但他在我面前总是强装笑脸,独自承受着生活的艰辛。
) Q% ~, X* m. J! T! r" K6 k+ U5 p  q当然,有时候他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主要是说我没有珍惜在上市公司工作的机会,才落到今天这个样子。我总是笑一笑。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我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
' s6 t8 w. K2 d. ~0 W) A, s在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有几次欲言又止。我感觉他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 A- U; @7 F7 ^' m) r有几次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他总是说没事,等我的病好些再说。, W/ ?  s" H* B+ T
我的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虽然仍然感到身上无力,但活动已经无碍了。
6 J/ E% w, c' ^8 a( M4 Q; w" Y我问弟弟公司忙不忙,如果忙的话我过去帮帮忙。
+ l/ L' T5 x" o5 Q这是客套话,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忙,这代表我的一点儿心意。) X1 A0 |& ?! X( Y/ E* `
弟弟说不用,他一个人足够了。7 C& E* \2 _& a
我说:“你说过,等我身体好起来有事和我商量,不妨现在咱俩说说。”( s, x) d  F+ }7 |# ~: K- _
弟弟说:“以后再说吧。”  S2 @, |0 u- e  L
我一再催促弟弟,问他到底有啥事要和我说,弟弟总是不吭声。
% u% x) q: ^6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弟弟想要说什么,只是他见我身体还没恢复,不想说而已。' v: A5 C! ]( |: A( X/ f1 S
在我的追问下,弟弟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他想分家。
1 B! ]) a. K: T9 K这与我猜想的一样。
$ p1 }- u7 W9 D9 P3 k- |( V2 O" n分家分什么呢?我和弟弟的共同财产就是一个空架子“公司”,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足1000块钱。) i' J3 v. q, s' `
弟弟提出了一个方案。他说我们共享公司的资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里面办公,那另一方就独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挣钱自己得,多劳多得。
8 U. v- ~4 S* P& N2 a  O这意味着弟弟没有帮我的义务了,但同时这是一个公平的、合理的方案,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 i. l+ d3 W7 `6 G弟弟问我还需不需要利用我们原来的办公室,如果不需要,他就一个人承担房租。* [: W- J; g# z% I3 r
其实在这之前,也是弟弟一个人在承担办公室的房租,我根本就没有为“公司”创造过一分钱的效益。4 {9 U3 b9 Z$ }9 U! D
我想了想说,不管我利不利用这个办公室,我都承担一半的办公室租金。也许我暂时付不出租金来,但账要记在我头上,只要我有钱了,我会还上。
* M- T9 n. I; T$ R% A弟弟同意了。
# E3 z* w' v  w# {. C9 `0 H- [) `分家其实很简单,没有别人想象的复杂。% x0 i! l& S6 F8 [. e* V" m* Z
结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债务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六千多元,共计8000元的债务。
/ w. ~* C' t; }' W( L/ z! O& O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担公司的债务,另外我生病的钱他也帮我承担了一些,实际上我的债务为5000元。
% D) M+ n( h, f- E$ }" Z* J$ w分家结束,我的心情蛮复杂。" @& O9 r! E2 v" T6 O6 k/ A
多年前,弟弟高中还没毕业,我就把他带到C市,两兄弟相依为命;如今前途迷茫,我们却要各自飞了。( L3 j7 ~0 Z# b7 t( E: i
0 a  p8 R0 U' S: a( _9 X

- s. X* G" R5 x7 t0 h4 M5 a" y   挣钱的方向在哪里?
( a- p6 n& A# Q6 i% U0 j2006年1月27日 星期五 多云! n: b) b0 \5 C1 B* c- ]2 k  E, ?
春节快到了。/ {6 V2 `* l, c1 O) Y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 d  J7 ?& {1 j! ]
我已身临绝境,无处可去。在我和周媛没有正式讨论婚姻是否存续之前,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回“家”。
( m7 Y! ^- a% Q( _( G" W3 W% G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周媛见面了,她看见我,表情很复杂。: m/ y. W, t) ]0 C
我曾跟周媛说过,在我回家的时候我会把保费带回去,我食言了。周媛没有提保费的事情,岳母也没有提。& e+ O& s/ F" w- C( [9 M4 c
我也不提。提什么?又拿不出钱来。6 e, t5 }3 v9 N' d+ `
2006年1月28日 除夕 星期六 多云
3 n1 }( f. I$ l7 _: H) O4 [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戚将到岳母家来,其中有周媛的两个表姐夫,一个表妹夫。
5 O7 [: p) a0 }$ F: @, W2 t+ B我岳父兄妹三人,但他们的后代却是清一色的女儿。: A2 E0 w& v8 A) C% P# @
除我之外,他们姐妹的老公都不错。
3 }& l& B) T  b) j4 y/ y, r因为要准备初一的伙食,除夕这天很忙,周媛和她父母在厨房进进出出。我有几次想过去帮帮忙,岳父都示意让我自己休息。
8 H& s% C" T% m/ i4 I我感觉我像一件多余的家具,不管摆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于是和儿子在客厅看电视——像客人一样。% e: d- w7 _1 {* ]5 L. J
岳母提议让周媛去给我买一套衣服,说都过年了,我身上的衣服还这么旧,还说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彩头。
9 S+ N( r+ n( {7 V7 U4 a  ?我敏感地想到明天要来客人了,我这一身旧衣服会杀风景。) T  W8 c0 ^! Y
我承认我很敏感,自从我的处境衰落以后,我就变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5 A% K* c/ D* B; D; K# I这大约是落魄者的通病。
% O1 Y( b- e5 p' x" d& N+ |1 b) K周媛给了我300块钱,让我自个儿去买。
; H- t+ P4 h6 T我拿着钱,牵着儿子的手上了街,想象着明天热闹的情景。& y. ?& v6 _2 O
我可以包装得人模狗样,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事业,我该怎么回答呢?
7 J% G1 R" C* z3 W大家都是有事业的人,而我,却是太阳下那片最明显的阴影。
9 Y3 E. a) K* \, F  |5 B2 f% k街上挂满了灯笼和彩灯,一派节日的景象,但我却一片萧瑟。+ W  K6 ?* w0 S
在一个卖烟花爆竹的摊点,儿子赖着不肯走,我由着儿子的性子,给他买了120块钱的烟花。
, {" V' G" n% g1 q没有买衣服,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进门的时候,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大声地通着电话。
$ T6 F6 ]# j9 B; [  L我把剩下的钱还给周媛,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从上海过来,要和我谈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马上走。
5 L( j" @/ p% U岳父岳母没有做声,他们肯定知道我是不愿意见那些亲戚——感谢他们没有戳破我的谎言。5 M9 O8 R% l* ?$ b1 y" S- c
周媛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块钱重又塞到我手里,我转身出了门。
, x0 t* {7 u( v儿子的哭闹声从门缝里传出来,我轻轻地嘘了口气。8 b  O! D% O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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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1:50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V# u- ~6 l7 n% K3 F( R
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M; q9 k# d  Y* ^
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n6 L" z/ w! d. V- b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8 ^3 c- m* _) r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 p% u$ W- h+ l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 M0 |! h/ P! b1 L: A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7 r- i- N6 j+ f- }  l0 t# x% c) B  y' U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4 |! Q1 o) \$ k: [& a; E! y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9 e, p6 n8 T1 f) @" Z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 `  y) n3 I! \6 Z' X2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x+ w+ i0 ?$ p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8 |! S. Q' a& @# T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 j: W+ `6 ~* C) s! L7 B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0 K0 f- [8 `4 f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6 M3 y$ W& f- H% f/ `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 `7 r8 C- i8 n
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h: X7 m( r" t% g9 Y( Z9 w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 i  Z5 d" {2 a/ @  o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l9 i' l, I7 u$ Z1 f' Y) j0 l( d! U

# V, @4 |' F5 V- I 7 c, y: g0 c/ S

& }4 A( ^0 E5 Q/ x% O# U   和民工比一比! @- v; m% G1 N3 Z
0 K) e) p4 N6 d4 U. I. {
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4 H$ v- V, F# I- G+ |+ ^4 L# |
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4 j$ W0 A: A  k: `. {( G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_" y9 p1 ^/ [/ i5 {! p# E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I1 K. G: T! [; \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1 o  x; c, _$ G3 x! M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 |: |- O2 |  ~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 f7 i; Y. w. M0 [: m% E: ?# Q2 G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2 M) S- r; r" `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1 t1 z1 f. c9 U; }  a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0 p6 ~0 y; Y. ]3 X/ m% b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4 }( V5 X1 F6 r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8 Z) S/ q- z. ], n+ ^% r% H7 E$ `& X6 @活着才是硬道理。
2 r4 M3 |- _' n: G0 \- E& u% b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3 i4 I0 w1 k& ~  u3 {* H( C0 m
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6 M* J3 R1 j8 ~& y) m* Q7 }. M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m& R, j) b, z3 [& y2 _9 e4 L0 q% ]
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9 C3 v6 i* o0 H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9 k' ]3 d6 c& U1 @% I' T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8 \( |3 K" Y/ N/ O& Q6 Y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3 x- X: _% G, _9 r( v' N3 G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z  w) f& s# k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0 ]' B% a- b( A4 H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3 o6 d$ I1 f: C: q- x6 x7 a8 O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7 ^- Y: a1 r1 J- s, \- O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0 s; k3 g- {$ s
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4 f3 c' ]  Y$ s+ c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 s1 G% N7 u+ C0 P- b$ N& _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t) e; U& \) _! E& ~; {5 j, O2 O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 j. C# M3 p.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 k+ j8 _' f1 W* d* Y4 K# x# F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 u/ m6 x+ O  C' d6 P+ F* y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 H' y8 ]. q/ [+ t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K: I; ?4 {. q" ?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6 o( t( t7 S/ u# ?; v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 a1 c: p# L: B% E8 M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0 ^: ]0 b4 v4 G9 K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7 f" e4 A' Y1 G, G5 t  ^6 e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6 {. j" j6 H$ ^, i& }: d' l$ X/ H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 Q* _3 x' V& u6 \2 d8 a7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 c4 L; {  E8 }; e(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O; S0 C% [2 o& z! M
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_: z' w+ Y! H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9 D9 o" k+ s' `' g& Z: G; y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9 |- {! v# U8 s& B  |# ?, c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 w& v" E( d- s) l$ c) p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T. @- {6 z( o2 y/ e# H: S, L+ V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5 D$ l& j  Z  l& f" O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t, ?- T1 B0 G" C/ k1 t- Y0 @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2 d4 l7 X' g* |2 c/ m# q$ ~- o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w# F  _" L7 q2 ]
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q- n3 w0 t4 @4 Z" F5 z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 Z& Y$ T( s" O; k! P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q9 q* s" z' ]. p5 F; g8 x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n8 Q0 C+ K% j, ^! D' F: \: a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1 `$ Y) H; P! r' p5 F. T2 e
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 [" `6 w3 u, R& f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P9 M3 V0 j" g$ O8 m. v
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r9 ]. W/ N( I$ C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0 a6 ~) d$ ]- S8 a7 I! c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 P+ G1 g: k9 Z
% f/ D1 B$ O' v$ _; H   从五块钱开始/ i; g7 k0 L; C8 u% L& d, p7 Z
+ h. Q6 |* o% @- o' z( z2 }
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5 ?& ~6 `2 E6 R$ R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4 C& I* V0 I8 V
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r% Z. j3 X' [% i) ?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 w8 ?5 ^! w  S# o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 l7 `3 h+ P  T: ^+ s7 l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 H) C7 \0 C- G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2 Z5 p6 X1 w3 c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0 M0 D! Q/ \& H# k- W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 m# ^( |5 _" h" i8 h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 h$ z3 s5 Y. p: l
8 N+ f# w0 v$ x* O& t, Z(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 F  l/ n  k8 J* f# n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V5 p9 [0 f" A8 j, Q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 J3 V' x0 a: [8 O. @6 F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5 ]% }. N4 u0 ]9 w% G1 f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5 b( _2 J# i; e2 N$ h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l4 D' a2 A. B- R+ S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8 T+ ], v3 ~, }) m# @, V$ D6 Q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 f( f! {2 o% ?9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9 f4 J& J: W8 b3 ]; i
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2 [1 T6 a; }' p4 F/ k" E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d8 A/ m& q. s% W. z# z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3 e& Y/ M6 J4 x! ?$ z7 T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 f" Z  Z, N! K) y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3 {, i3 v' m% \' @  T6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k5 _6 j9 ~6 i& D4 t5 h
我退给他五块。
$ F% d3 U% H$ ~" q, }9 s: X7 r0 o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6 M8 C2 O' E: `$ \
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i6 K/ ?& J* y$ |5 C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 ]- ]2 L$ [, E/ C0 L# ^$ D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h( ~! C, Q$ _. D1 S# b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3 c- Z' |* _6 |- v; Y" L; k) C$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p/ ]3 F" L/ m" b4 r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D2 B, u% @# D6 O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0 H$ d( x6 \! Z  {0 ~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F/ [/ T" g7 K4 N" p; j9 W/ h+ i# Z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2 w3 b5 _( a1 |8 M1 p8 N7 x+ u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 f6 m7 A) h" e9 a8 d. E: z) y2 K8 c: h3 T- p% i$ P- Y- g
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l# M5 }* H& O+ y( Y8 |( f* f! ^% m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1 T+ b# A2 o! G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5 w9 c' w/ g$ o% ^/ h: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2 U' g8 m: g9 T8 |  c; z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 E4 f# }( G3 l# l3 J: o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 C: ^- l* c- i5 F4 {1 D) Z6 Q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 L- T% \! H9 z# y( X0 n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 u3 V3 {/ e; {# V5 s9 E9 F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 J3 r5 ?3 ~- N9 P! x0 a8 g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 `# w; s+ l+ ?3 K; ](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3 Z" M6 P$ I0 w  ]# }& S& {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8 }' b% X8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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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j& Z" ]$ F, Y4 V; p3 r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 A2 N3 b5 y& o% S$ P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 k. N: e4 G  A; ?3 h6 P6 L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 B; o& S9 \2 F9 F. j" h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5 ~! @8 p5 |* R* c  ^6 w# F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A, S- H0 e# y; O& \4 H; m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E, n3 ]* x6 W9 d( M9 O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 |; @6 w; t! I- s! D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9 c8 y7 a6 f' s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 g3 Q/ ?/ \3 E; X  v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T; N: r: P1 r, {0 K% C6 _  l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 I( a; s- p$ M+ p  B/ f- f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 C$ Q  a4 b" k# o$ D2 i
) Z0 ~4 _3 ]( Q4 `6 d  A$ ]4 g   我能挣钱了3 R3 G5 i0 W% Z) d8 T3 P: L

, t7 f3 X/ m, z% w$ D9 n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i5 }, J' ]: L, ]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o8 i% L" A9 l7 D* U, N4 O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r5 C" Q# y# n1 r/ F8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 Q& n  p1 ^1 t0 b5 J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 C$ b, m% W6 @9 J  Y( {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 O9 Q9 n" N- t1 B6 B9 v0 Y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 i5 C' I% X% n, e.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_) m% ~- K/ X; f/ N+ t! [
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0 v2 e2 i) C$ q$ ]' y+ B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 [" ~) Y' b. \) F. }4 B,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 j5 Y  m! ?8 X+ X+ H9 Z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 T, L; t7 _' ]* T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Q/ a* |" w7 V+ Z6 Z& t2 Z1 d8 c" `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 A/ E" e9 F" F" U+ I) N& U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4 {- ]7 s2 r3 l& w$ T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3 }) T0 w+ J1 V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C" {9 \" P, w+ X5 u! {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 n1 T8 L8 n1 v6 H6 K$ v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  @' H  W3 m3 d+ b* o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1 d4 {* \. f6 [; Z0 g; A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 D+ T- W. e6 \2 U1 N* V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 j2 h. ^" q& a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 }- F5 Q; w% c) Q% k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 \4 f3 \4 R# j5 i( P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 w& h" ~4 l5 b! l  _. Q* ^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0 @: q( }7 J1 z) O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9 m+ F1 g" _5 ^+ y9 F' J& H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8 f: W) b8 q) i- s8 c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9 N/ d# b$ X* B9 ~1 q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 E" p" |( y4 c  z( ~% Z* M4 u9 ?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4 U0 V# \: _; F2 _( V7 l( F4 F
还是沉默。
, M; Y2 W9 h% e" B& k- ^9 Z0 v4 e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 x; c% _* H. x% D. S- c& ~% |- b" l% H+ c/ X9 `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 e; l0 f0 v  R4 E: x/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0 q9 o' Z6 [0 H5 M" F
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z5 m) Q6 a) L" }7 P0 }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D! T. n6 k6 S- S) p( S4 W
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1 A/ @$ X6 c/ M  H$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8 L# j+ s" o! N4 |3 V; ~/ N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 T7 w! C+ n3 i* q9 A4 x5 r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 q8 G0 e0 ]) G( \6 p- L8 W: D9 X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N& }1 L" {8 A! ~
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6 B5 q/ j3 ?4 ]' x3 ?/ [8 _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3 g) J; y0 |4 C( J2 j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1 m1 b$ v. {- z* [- R6 Q' Q$ F  c4 r
小张说:“没有。”7 o7 `/ O( d& M4 @; t+ c
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o$ z% L# X& D; A: A/ _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4 Q' E4 J  Z0 ]$ [. V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 Q" z8 I; p# }: _3 h$ l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Y  U$ T, \- ]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0 z, j' J9 j* X, T; ^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Z2 V3 }' _+ G1 ]3 f8 p
不粗鲁不是汉子。
+ c5 ?; t$ p. N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6 ~& T" ]0 P6 P  E9 E1 h1 }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6 W) n7 T! j( c. ]) G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5 M6 {; D! G, B& t0 v' P$ u: M+ i' G. G
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9 I1 {! Q) n+ g, ]+ t# y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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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3 q) i1 D6 {% @. w& m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 B6 r/ ]3 }4 Y" f( t8 t" V/ a2 T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3 M. s# y+ g/ A6 D- K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7 ~0 f3 a$ `( P3 J' Z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 J# E8 E$ Y/ d/ j: {: X. x1 B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d3 \& J+ t+ U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7 |9 E% I& f  \0 K4 Z3 ?6 c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4 Y- f, k" h: A$ m3 Q+ T3 v% K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 z+ E  G$ g' S7 r& l' h5 w2 R& _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1 E3 K0 u% s. D' }8 X. Q) D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0 G7 e* W% X* U; ^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q9 H* b  F% v
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 h: r6 L! ~/ T/ b# R8 k0 z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 f1 a- z2 d  b  a/ b“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4 u! ^! o% S- I2 f. C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1 F9 F& T% d) P* H0 ]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6 s# r0 u6 ]* Y7 G$ ?
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 K0 @4 W" C. |8 d
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7 Y% M  z( r0 d7 r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9 Y& L) ~+ L! t1 }! u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4 ^% s8 B" f1 @( h5 }8 U'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8 ~. h) \* ^$ s, k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4 \, N; t! J  c7 V4 i! ~  \+ E4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2 ~! ~8 h  s# C) i9 c! E% K+ g" m3 [
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 z& s8 u. b( t)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w% ]- Y1 E/ {$ a5 _% E& n
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1 @- w  W) B2 Q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Q* t5 N( c. l/ ^4 R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 Q6 s5 H" R  ]0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s2 z! t* w+ ?1 u7 b- I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1 Z9 l# P3 n! k8 g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3 i7 l2 \+ O3 ]) B8 }! s% I6 Y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1 U! G: o7 }* ?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2 \$ }' r- a" `3 g4 c$ A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 M% ?1 y* \5 N+ t( M- R6 E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 q0 [1 J( ^4 C5 p7 ^! D% x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N1 F/ h2 _' o9 E
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L6 @7 `  T7 G4 m, A: c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3 Q& X6 y& C: D. A" [$ N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Y0 X3 A. `' }5 `6 m: J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7 J/ U& |) a8 U) e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Y3 c6 @  X& i. L- q6 f! z: ~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6 I, P' u+ Y9 o- I" z. F4 k4 o!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 l1 l* I7 U+ P8 _! Q
5 O. K/ a4 z, B+ }0 g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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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 {, ~+ h! n, z/ n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8 E. I5 z# n" n* z1 N' z6 H
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8 [- }% J* [( G7 Z4 m: ~/ [
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 k( k2 \* L) y0 T' l6 Z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F& s' [  x% W
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4 ?& `( K  ]; o' g- S4 \3 K- \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5 y& M# F" b0 J5 H' K, }# m& I' [& g( \7 i1 O+ e
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 B; h1 }& ^7 G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 F- S; k( J5 g# o! o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0 D8 Q: @0 G# ~" Q/ Q& U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E4 c2 X. w/ m% y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p3 E: J- r# Y% Q5 Y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 L' C0 E9 g0 u* A7 J' I* _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5 @6 J" ^1 z5 n! k! n) H4 }1 ?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 V* m$ Y5 Z# f. b% g3 y, F2 n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 x: T3 M5 h6 F# T2 _# B0 N; z3 R! g9 `5 e& }
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x+ Z. Z; T' X  u0 N4 u4 s2 Z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R0 ~4 F! d+ F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 Q- }3 E9 E5 U: ~2 ]2 y( }. O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 m5 C) [/ q( x: m+ n( l& i, O0 }2 p8 B- _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n1 N$ `, f( Z! V+ |: ]% l5 s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M+ I0 N# J8 O; ~
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 S  O* V3 b% y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C6 H2 T# F: |0 G
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6 V" I. M& r6 w+ P( E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1 k" @- u  S6 ^1 M; }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 R5 H# A+ B5 }  @0 L7 X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 P8 \& K3 Z. O% q+ X3 h. p+ j. V% ]* P& A2 b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0 ^# {, V$ s- \% W, G( _

9 A& w2 v4 R3 L8 Q- j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4 z7 T$ J; b2 E' y3 ?( H+ L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2 U% h" t. r$ ^5 V) k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V- X4 H& x* s) r5 b0 T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 W: v' h! T* p4 ~1 w) {" P! O) A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8 H. ~1 N+ K8 j, I5 p9 `+ N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 N, U6 b# K7 H& s5 E, Q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 k3 U! _( l' r% J0 k5 v! p+ y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s. n3 j* w* x2 b+ O0 J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5 J$ s/ r7 N% m0 g/ w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 E5 d9 {) I# I$ }4 ?& o# x$ V$ m. J6 l
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s# }! C; k+ U9 n+ C  h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Z/ a* H3 f' {) b/ z. ^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n( O" r0 {- W  z; ~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7 ]  y; ?+ p- K& ?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1 [1 E* W" L0 X- y$ t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8 C3 m! G* D0 H2 l* W
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0 ^* n+ L! ]/ S. L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1 [1 R- G0 }% [- i* O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9 n6 N1 i& q/ A1 Y: _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V; f1 m& g* u( r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 x$ q0 ^8 z- K( `2 y3 K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f/ p- w* U" s& o) |! E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3 z# y2 k3 G/ I" D. v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1 E) x# _. j' O+ O, H8 m+ a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 q. M) m. c( U4 L$ ?9 f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7 e, u. Y9 }3 G, q# k" P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 I3 d; ?, u1 M* m, ^. e" t" ~0 W) N/ N4 ]7 i' F8 b! F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 c. i( |+ q2 e3 D* x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9 i! T/ o" N# {9 \( _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n! S& B! t* f8 S6 E! J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 z6 J# X# h5 E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 |+ h8 L5 K# \- m9 U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5 P) s5 w1 m. P0 I! `%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y& |' p7 b' }- ]  W8 a' V2 Z
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 J" W5 Z- ]* m! {5 G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G" R* Z# _" C) _! c  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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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别“混”工资% c. @7 W- \4 A" C# a. `. {( P

+ }' z! r( ~1 W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5 {  O9 G; ]! n6 w  V* x* Q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6 r% S; O2 b5 B+ x# \1 X
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 }4 w% I0 Z# T# D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4 N8 Z- }: x& u$ A: R
我得研究。
% d% o, o% s& }.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I7 U) m6 S" q) S" Q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i6 G0 R7 s$ O% M7 V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l% E* c( V7 ~& B! ^3 p1 T2 l8 j/ Q* _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4 L, v0 G' ?5 M
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1 |& t2 N- o9 O# o) O$ k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B, P# t% z3 \2 ^+ o' V
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 M( ]2 F' `* P  u; V" }8 b0 N4 n1 w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0 Z( s" o, B9 e9 W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o6 b7 H. l  x- h; ]# t5 a6 c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 _& l- w) M! \2 K9 b4 P; s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 y# M4 m9 u! V8 N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u* q/ a, N! y& N
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3 K  o) F2 w: f, @$ V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1 ~* n  ^$ U% b+ F无债一身轻。
* J' Y! p: w4 w0 \6 j  r; ~1 G) q3 X2 d% [# K. b
   出路在工作中找9 W+ \( e6 l0 o) P9 L
  u  j1 [: I% E* _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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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2:21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5 Y$ c% Z" \% [& H  `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 U& I- A. f: Q6 p$ t1 T/ a8 S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0 f* [( f" d- s4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5 G3 A; g9 W) l! G' f* o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v( O8 {6 q4 ~' d! \, @- e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5 `8 t. e$ @, H. W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 e8 \$ q4 V7 W)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u% y* J) e& P! e0 K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0 k4 ~9 M% F3 v* Q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3 }' T& {4 _8 M9 v* ]8 q6 {. e+ U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 q0 X5 [0 Y, Y9 G: J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Q. c! K: Y  t* O# E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 T* c8 g" O# l1 [: a( D$ o; U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A+ x1 E2 X8 ?- y2 L
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G& }: I% C9 b/ \+ x/ p& g
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 }$ Z' i$ [# D2 B0 u+ d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5 {4 I5 v; N$ f1 M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5 Q) L2 G7 W2 W
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 m6 G& b  K6 X; P% a 9 V: m) N' A* N, g6 S/ p6 F# V; e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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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民工比一比" d: F$ L8 x7 b1 d1 W" ~8 E
4 {# }9 ~& L1 w# Q
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U( w# ~: f% [4 L) a) a+ D- ^1 F! a% _: x
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 \# k% ]6 m7 P! ^7 S8 j( a/ ^# l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 Q, @/ o0 O; H8 {- ^' w7 i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5 O7 P0 g# q5 }: x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u$ h- n/ b* }' ]; C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 N+ \5 j7 {0 i7 f/ v# ?6 s2 c( U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P  s* {; W* d& {. k% D% E4 W0 }" _  w
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X) v/ v; s/ e& w/ o; }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3 c2 b' \0 x3 ~$ L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7 J4 x: g+ ~, L4 P$ n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 x. A5 G  E3 k8 z5 T" r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8 ~* l# g+ G8 F: x活着才是硬道理。
) [1 u( L  s* R; @0 b* v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 M0 k* T' k2 }( l' d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 J2 ^4 v, h  }* _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 x; p  D, Y/ \; }3 ]% F/ n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a! G  _- v) o1 M; u4 S) d+ T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u) I! v  M/ e& g' ?1 P2 Z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 v$ L0 [; p* Z  p( N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 O( s: [9 Z* B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1 h7 `# y# `8 K: C; `- Q# A/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 w1 L; w/ K: h; O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D( s: X: g. J, c/ W: H" [5 e( Y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 M1 J4 Q( d  P) R0 [4 i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A/ Z$ V1 |( E2 {1 D- p
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9 A( @  m4 b" S5 h0 P1 e) S! b" |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5 l6 y% v) F% b5 o6 J8 W+ A
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 b( G, s8 c+ J* M2 h/ k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4 R7 Z# V2 ~6 E6 ]; O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k6 z- S5 W6 C( T; q2 W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4 ~+ G" ^- _) |8 \2 s( J' `! {' w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O: l3 |% g$ w* L' R; Q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8 _3 N5 `) F# W& ~; z5 g; t2 a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8 w1 t# w3 J, z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6 r& q: t0 d- e/ t4 ]0 P% a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l2 ]  B1 P. |3 \5 @; s" p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1 q  {& g3 ?/ a3 Y% q5 R5 z0 Z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f% C  c) d* f% a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 ?. q! S9 k7 ?1 s& v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1 o4 x5 p0 u; v3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5 a' J5 |7 T# r/ C
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 L- a: x; v1 K1 o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G) I0 P+ P# H
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R. E/ Z( j! q1 ^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5 F2 ^' f8 }4 l6 a1 t( s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a" E- }8 b! s4 }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9 T, T$ k& q. c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t4 F4 z1 _2 L2 i: P& E2 j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8 @9 h" o. W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O8 X( b' _+ K- _( }
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7 e8 k4 v# y5 T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 J8 X- B1 B4 b" H# _9 i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8 O% x9 Y5 a! p, j) X' T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f, h; M+ c7 C& z& [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 T; Z1 o/ O" ~. H+ L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 B( s4 K# F2 f$ w% U/ I1 j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i) I/ u& O  y4 }) G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9 R5 G" c! B! G6 G7 J2 g' h: O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0 P% @; J3 c2 `
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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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五块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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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f- k' ~1 O( Q, l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 ?+ [; M" P$ g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 Z, w! f! Z7 J" R8 `% f- n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 ^; M0 f% k$ g8 G: @3 }% e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E* }4 ~7 E+ `" r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2 A9 x- M/ w5 R  o7 J5 Q( v
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l) O2 O+ R' {0 y6 [8 Q+ N7 k9 L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8 H, G6 g, z. T3 d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6 S% B' l" |* H: j' A. Z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8 |9 p# v; |, h. w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 V4 I8 K7 W9 d! z4 f9 w% y. b( d( h' P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R# e+ R) f( N/ @( N+ O8 v! j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1 L' Z" y. d, a: X" ]! {; Q% e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3 f# q% ]6 ~) P. K* k8 `) q
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 }# r/ o0 {1 R- b$ \5 B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 H/ a/ g. S/ A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1 s5 n+ w" q- E( ?( H0 s* S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7 k% a2 E. I0 p+ Y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G$ i0 x. l, P3 }( f: \+ T! Y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1 p% Q7 K8 Q5 N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5 e" W* G% |- b4 \; D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 O) K; Y5 ?6 K#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0 Q; C/ N1 I9 l& p# e* |, C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M8 X! E8 J! c1 W. T  J$ D/ a+ H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2 g; r% \9 c  y& G, \) t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7 ]/ l1 {9 K! \/ U我退给他五块。
  d$ Z' d6 @' c- E7 O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W# c+ }  D, g6 Y+ f# V! M
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5 E, [5 i; E0 _8 h; u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 k  V3 E8 ?2 K/ g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 M5 A7 n4 P& `6 A/ a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9 F' z- W! E*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 G& X) x* a8 e. W9 q0 k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 K7 m9 d5 W4 J# {. z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o$ A7 i4 M' D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 [+ R2 {6 P) l. s! @# f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a$ E) ]0 Z) G' A7 ~( e, r1 g6 T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X& G0 n: i$ g. Y$ t% J
) m$ U- ]: A  ]
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0 N% E6 W0 k7 k" I/ d. {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 V4 X6 b' }  t$ O1 q3 B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g; H* w4 [: x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 [6 f) O( W) x7 r* c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 w! z; [. m8 p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 v3 w$ h, d" D7 d4 W) i3 P  N8 i; j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9 p. V7 B" k9 z& v+ l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7 h- N4 {, f& c#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6 s8 j  T1 i4 d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9 ~" a7 ~3 C; c/ L6 n; p  \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4 r  b; }% j% @/ b, K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5 y  N+ k. L) F& K; C0 q6 w( T7 r9 s* b) S2 |8 E
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T; V* ]( P0 x; s; a" t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9 t9 j" D! _" `( G6 d$ @8 G- d  f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1 \, c* Z# [% P. u; R! v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4 k( _+ h$ m% y$ w( t5 s* L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U2 C3 M, I" T: ?0 O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 M  f# T) R9 U, @9 X8 A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 c- ~4 z0 J- Z( k2 i/ y* X  k) M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3 Q8 _+ Y9 D$ l8 t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z0 U5 s- W' i
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1 a7 Z% G5 k: L5 W/ d
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2 j% a6 w5 f- _3 e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J5 K) l. _) ?+ w" ^* E0 w6 z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g9 Q5 v: c% G; U# p6 u

. S; S- a" @8 O9 X8 F4 w   我能挣钱了& @6 g% e$ Q' i+ ]; z7 R% j, }9 Q

5 I( D. s- H2 N) x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 h* F/ X7 k: Z2 x2 f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 ~' D1 D; X* `6 _1 \- S$ P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6 {' X1 P, H3 N# E4 _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0 x2 G6 ~! E. g* \0 ~' M5 @( V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9 v, E1 p, m( _
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2 D1 q5 k  Y0 k, C% X/ n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 g, b/ h( G; J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 C: `( Z" l- Q- e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 `2 z  `7 C' x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 t2 i8 I4 ~4 v( b3 O7 `$ u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C" c2 W/ r3 G) C. l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1 c; a- {, A1 K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2 c0 b, a0 I% i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0 O! L9 U  [( w, A% c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 f1 r! t: o/ d1 J& V; A6 V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k! B: x# u/ A) q$ ]/ W6 I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v  O% Y6 z! s5 q. b+ _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7 K$ @, H1 m, z' _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4 R/ P  ^# Q+ ?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H1 L" ?, h  s) ?( E: _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k: F; E+ s# h( I$ e% B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5 S6 j1 |8 e( J* p  t/ C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M' C7 `9 B0 v4 c) e. c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1 Z# B# q- ?0 \1 n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 r. [7 h" T7 d9 r$ S) X3 q! R% j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 f0 s. e+ A# |8 O( [  r9 B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 {4 x( b$ `8 _: G( T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 d$ m7 j+ |( q. P9 p. O" t4 h3 O  n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 ]3 o( @& T# U! c4 E3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6 ^! R. G! J; c3 ]3 `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9 I+ {& _6 O; i* I
还是沉默。/ x8 K# \! n( `4 m: F- S! z4 [% z% v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 G4 g' m% x/ m/ j2 r! \) G: J8 n, S- C5 ]8 y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1 X# }; S, H1 J% A. D7 I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 b- P. n4 u0 s! ]+ |# G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 Z" \" C6 c# ~  j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7 C! O6 B; v# y7 i6 @2 V5 {9 p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u* h$ n2 q3 _! f; k$ I$ B2 x" I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 [% r; ], n/ s9 t$ l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 Q  ~; Y6 g  x& {( o- U3 V/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 M; Y+ _, m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 \% G# t+ `$ F- O: W6 u  r- J$ i4 N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 G# `# ^+ ]" p7 S6 V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9 ^  z" R: c4 M9 Y$ b2 c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5 e) E2 e; J. M. O
小张说:“没有。”: [  }" J9 h3 {4 N
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 S7 Y& ]) z# i! X# \" A- r: h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W4 k' ^$ A. x7 c, ~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 m7 r6 X8 J5 F, L& S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r! b9 {! R' a% q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9 A4 C: c0 `4 h- |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T, F: B9 c  r
不粗鲁不是汉子。
6 l( J0 t$ g9 }7 K9 f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9 S2 @0 o( [* _* ?, h* O4 q8 {) `( D
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7 V! n' m/ ^$ ~, x6 x5 d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 y% J8 Y$ A7 _% e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F% B$ ]  d$ z# S' B' Y: ?" J) B

2 \: t: p+ E) J9 n. p. S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a1 g2 {! `' y9 g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1 B2 S2 S) d: @' g8 S( X, I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t) B* c: ?8 O  y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9 D0 G/ C* c# E2 Y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y4 \! {! R5 N' p
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N1 B9 X: n9 m/ s( Z. x3 V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2 V6 @! t, g% }% k9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n8 T( G- J* M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k8 F$ Y9 H) K" a# K% U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h1 {7 _- `. R! c+ U( L9 v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p  k' Q: d! Y4 y3 Y# T4 I% g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W# a! P, S- D& M& P
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 G( }4 f) d6 Q" h, T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0 G! p' Y1 }! T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 A, e$ @8 {3 f" F( ?( e" I0 S& m, j“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0 I' B* W1 A* q+ [# f8 \% e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h  ?8 @# r' B& D0 D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 n% ~/ r7 O" D; i# {4 M2 N: h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a5 A" A6 w. b/ N! L5 z0 \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6 C3 m, c( a5 F: |, f, M! R, b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 A; C7 c9 _0 d& ]: ?% L! t8 Q& d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4 y% `4 w" U/ `( A'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9 l" j5 B8 s; S9 Y' d) P4 j( I8 j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 }4 x3 h+ u% s. r3 I! P7 J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3 r( }6 \! j" e3 w  A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L3 j+ }" p( u- Q: y5 q0 H8 z( f1 h
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7 o6 B1 [' b$ X. D9 R5 k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 @; Q  j; T$ A+ _/ U9 E) b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Z+ r/ h  u( N2 |0 P0 {' A- T1 f6 N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E5 _2 J  {# Q3 S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9 [$ J4 h0 c5 L8 R" L! Q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 k$ D! W# O& r6 R: U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 J0 q2 G9 y6 E5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4 |* F5 |9 d8 j* x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f" W( n1 \$ R0 O- z7 B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 z. b+ Y- l( W- X- l0 _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 \; C1 o- B- }" u) x% ~% e6 i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Y! w( ^6 g7 _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 D2 n* }; I8 d& {0 }: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i/ C$ ^) B" k3 e& j& h7 s6 A% n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 D4 s5 r* o  I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 W- c# h4 r0 g9 _7 s* |$ Q9 A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p# n, r- ?3 \" [* n" s4 N9 w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x' }8 T& b% k7 w: |1 w
& L- c7 t/ E6 v5 _/ A% `- h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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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B3 \+ ?8 ?, R; Y: S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7 P8 H/ I) E# h- d, |
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1 T! m/ L8 d7 i9 W
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 H# K' O: B/ g* {' t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7 y7 W3 y+ V: w& n0 b* b
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 p" H; W$ [+ M! t5 H% g+ m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5 n$ k8 i  M  s8 q  a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8 c$ c3 _: b' x6 Q$ q' s, H8 y& T6 l. x4 J, r6 `
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3 n) P9 R, g2 a* {1 B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1 h9 u7 p, X4 ~- R; P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e* j9 c0 _/ h2 r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 d( Y) F; H1 S) ?) _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f9 q  ]) m$ R2 L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 Q4 f% r7 T; f8 y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5 w# Z3 Y$ \
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5 `- }5 F+ y  p6 ^! I3 ]( M; {6 ^
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 g- d6 _' X& m* W, }3 r- ?, I# h. n% {# L1 H" s5 o
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9 L) n1 _! K7 c4 }8 C5 ^. F' v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6 K! ^& y5 V0 r0 u( z( c) u6 O  {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 e: B) b" ~8 A% g! N5 A0 s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0 w4 h3 r  g8 J" V9 X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E6 g1 [9 y! T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5 s  A5 G0 t% @6 @6 f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 H' m: P/ n6 x( o# Z; p/ q5 h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4 G9 p" O7 d- h0 ^: a2 i  f* h
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 q8 V6 L* L7 L9 O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 W% }8 E: _7 M1 f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 {/ M* t6 R0 `4 Z: s0 @, b8 A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p/ q0 N- m% v3 [( h

$ A9 m8 Y: w$ m  s1 S- |# v% K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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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9 E( ~! k9 @  o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7 V* N. X& g5 I+ P5 r0 R
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9 F3 I3 @, p: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1 ]4 _! Q6 U1 q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4 s6 O6 L% i! A, k4 h0 h* R% c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 v: b+ Y- S2 t: @! D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L, f- p8 a1 Q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 r- A4 _/ m) E0 r: Y& G. r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 J0 K- @5 r, S, x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 |& ~2 Y4 Q% I9 H$ ?) _4 l$ y8 W) o9 s, s
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C5 B% ]' k* k3 i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 ^) t( W) H7 y' j* A! i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R4 W. T7 _5 |9 F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L3 K, C# y3 O6 Q! m& m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 b" E3 F+ [+ R1 ]1 i( z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e5 @6 `8 B; j* E4 K  G9 O3 o4 ]
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6 D' w/ s  g% I$ v* r, f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 N( m( ]5 ~& T5 Z4 f$ c. g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s! |' _7 {8 D; k) m" I! f. Z# p% {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6 T+ x; x; {. t% Z7 L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7 k2 q( G# N" k8 l: n' P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t. s- R% `  v8 o& ?8 |+ q  N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 f& X7 c% F) b' N8 ?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n9 R  x5 d" h" u, d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3 r# ?% d2 d* h- \(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 |7 f- ^( p. L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 A' T$ ]7 _% J
5 k/ \" ^4 f" F1 [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 C6 x5 p. {- `! Y, h# ?9 B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8 v0 O. J. I( K4 K0 G5 Z& @4 {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 N$ ]# l% c- S9 E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 ~6 F1 U3 P0 E5 _9 K9 U4 c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 {3 v" l/ \) l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1 ]( ~# D' F# Q2 d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0 s$ n- F- ]0 b$ h
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S. a3 |! a# d; ~* C4 ]( P+ `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 P1 R- @2 u& m* D4 o  S; q" l0 L( k: M" Y' S* H
   千万别“混”工资0 L) w7 R) x  J

: p- I5 s2 p: @1 X% b" }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 E* h7 Q6 r. X1 @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 z3 q" V6 b# Z' G: U4 K9 ]8 T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 k9 {* M0 w3 J/ `' Z8 r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0 G; h4 c/ w% R$ {( m3 K. `我得研究。
7 M/ M1 t! j- t+ h! ]8 p& H( b/ W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 t( ~' B! f, K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8 Q" E1 A" @" W2 `( E) ~5 _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 K8 u' i* u9 L; |% I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V* E. F& b7 _$ [+ M
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9 r9 `* t$ @& I  Z$ p3 H/ G$ R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6 n) B% Y" M; S! {% n0 r2 U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b5 f! K9 w; e7 l( g9 G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 X* Q8 J  A6 [. F" A+ r( g6 w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a; _; P# ?- Y0 x+ Z3 _' b& R2 n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8 @' ?8 \9 E; y6 o
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I+ K& L* s) t8 ^
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 e, A# V; g  C5 j* h3 q' p7 M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 C! z5 W! O7 N+ M) `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8 v0 l" X4 ^1 S, J! t$ z7 D
无债一身轻。
- w4 b) [' X1 X5 E* }- g
  d! n1 @% M* V   出路在工作中找! S- M4 ^2 a! u% K-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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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4:47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7月24日 星期一 晴
2 s3 G6 D2 V" E, J: B5 b3 ?4 k+ a  V我决定告别我的民工生活,因为我已想好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x7 T- @3 l% b! h9 i# L9 H
四个月前,为了不致饿死,我不得不栖身民工队伍。, d. F: \* @% Q
四个月后,我已经决定离开给了我生存机会的工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m1 H1 F. A, h2 ]; P
我曾经花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只用了四个月,就找到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1 @, U& R* J, H
这四个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出路,是在工作当中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里想出来的。4 T8 E, V6 k# ?
如果我不当民工,我就不会知道桥架这玩意儿,更不会知道它能给我带来收益。
7 z; _. G5 x) Q; }' }所以,我们不应该抱怨工作的好坏,有工作就不错了,要想发展,还得自己在工作当中留心机会。! {3 S1 h+ g' a! G# m4 d
要离开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 o% H+ R! f1 F' F不是我喜欢这个职业,而是这里很随意。虽然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但大家的境况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没有地位上的贵贱差别,高兴了就哼几句不成调的歌,不高兴了粗话张口就来。
1 Y) J: F5 _5 }$ T大家平等相待,没有心理负担,踏实。
7 y6 w" T+ F3 x0 I0 u$ w) ~然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5 u3 h7 A& H: ]1 L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当民工,连弟弟都不知道。
1 J4 N7 `, X/ |# x假如我的父母知道我在工地当民工,会带给他们怎样的震撼?, H6 M. B- Z$ @- f2 |8 A; p
还有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 t# g9 X# x0 ], K
一个合格的民工显然够不上让他们骄傲的分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 A2 o+ D( j9 _3 @, @7 u* l+ Y本来我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工地,但是,我割舍不下和工友之间的这种兄弟情谊。特别是老刘和小张,我们就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之间,有感情。
2 }* k. T; }7 Z$ R  I$ z+ F+ d7 J还有老陈,如果没有他,我进不了这个工地。他是我的恩人。% e* k# w" }2 L$ ?
我决定请他们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5 h4 D1 Q7 d0 K. j! J- J
我选在一个离工地较远的餐馆——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 T' r) ?) ~. I6 `& C我通知了小玉,小玉特意向她所在的餐馆请了一会儿假,不一会就过来了。3 W' O- P9 {) k( i5 z& m
大家坐定,我先恭恭敬敬地给老陈敬了一杯酒,感谢他帮我找到这个工作,接着又给老刘和小张分别敬了一杯酒,感谢他们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借钱给我。
' A5 V( b# r* X4 E$ `我的郑重让他们有些纳闷,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了。”- k7 m( \* I* F, V
老刘张大了嘴巴,他问我是不是他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  我了。
6 ~. V2 y3 P8 @( R' T善良的老刘总是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真是种美德。
& b2 G; B8 W" T2 z) T我摇头说不是。
$ z* O0 f  g' s( ~4 P小张说:“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有啥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 ?& W! k* D( x( f  m小张的话让我鼻子有些酸。过去几年来,我一直期待着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终于从工地的一个工友口中听到了。
8 n1 }1 |) N' p$ [/ F我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便向他们讲述了我从一个总经理过渡到民工的经历。& y6 [8 e$ V- r
我说:“我其实很留恋工地生活,只是我怕,怕有熟人知道。”; e4 i/ c! Q8 t" A. ~  ~
在我讲这些的时候,小玉坐在我旁边静静地流着眼泪。她蛰居在这里,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逃避。所以我的这种心情,她懂。
# P& O; ]( E5 D5 A0 i+ l老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说当初在工地看到我时,我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我是个吸粉的,没想到我有这么复杂的经历,不容易啊。! A) P  {; G  J$ q; D
老刘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经理既然能当民工,民工也一定能当总经理!”# u" z. {# @: M4 l2 L4 i- V
夜里,我们都烂醉如泥。
# J# n# p2 @4 p, v$ |
4 ~0 K# y5 u" `7 Y% K2006年7月26日 星期三 晴5 t3 @7 m/ s& w$ N0 ^
今天,我又找赵均预支了部分提成的钱。我想先搞定我的婚姻。0 h/ f  m: {. X$ p5 c( B6 F
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是,你不能否认钱在婚姻当中的润滑作用。
, C7 u2 L# t4 j, z% C$ W: m另外,我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钱,我凭什么让周媛看到希望?% K- D( w6 t' M! q: \
晚上,我把周媛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
  D" r) G: a$ S0 z7 X5 D" A6 A在茶楼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儿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 u1 t0 k: ^! J6 [$ e9 N0 n
我仍然向周媛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1 @1 O7 |' U$ m6 r
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能预知下一次婚姻就比现在的好。! b' O. W7 }- A+ x* e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p6 r7 y! |  S
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o8 \1 C" |$ Z, c5 g
周媛事实上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我希望她回去和她父母商量一下。% \2 U( R  ?. N! V9 O: ?+ G# [1 C
周媛明显地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3 F( c1 r. a( ^$ z: V
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来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地揣在兜里。1 @4 t2 [( a" U( \
过了两天,她打电话问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挣的钱,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让我把钱拿回去。
# H9 L. F- f3 V3 }我说:“你放心,这钱是干净的,是我做生意挣的。”
2 A6 [4 j$ X7 |( Y: p% l周媛问我到底是做的啥生意,我说是帮别人卖桥架,并且跟她说了桥架厂在哪里,卖给什么地方。0 N" P  m4 p  l1 S' ]
周媛见我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追问,轻轻地挂了电话。+ v' @; l/ c: t& u, j8 N+ T

4 ^# ~* ]/ }, W- c8 L2006年7月28日 星期五 晴
" ~- M. k: i- o今天,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 u6 _0 `, r7 _4 q# ^' |  G
我知道,我和她们家的冷战总算结束了。
" i. w- _- j% c5 N8 J  ^$ y8 W, `0 }: S: O( y
   回头路,别走
8 h, N4 T" L( X+ N* @8 n1 O- i$ D! ~# p7 z
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
% {6 z: f; N' ]5 T* _! Z这几天,赵均一再邀请我到他们厂去上班,我客气地拒绝了。
, n* e: b( N! y( Y% C9 P+ z我想自己创业。0 j. Z! d+ K9 c) E3 L' m- Z
过去三年来,我尝够了失业的苦。假如我到了赵均的工厂,我不能确定未来的哪一天我会不会重新失业。; e5 J& d2 p3 A0 A" d# G5 t" F7 {: s
假如我进了赵均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赵均肯定不会无限期地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 F- E5 F/ J+ y8 ]9 b
一旦干出了成绩,可能又会对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赵均制订的任务量压死。# N+ E% E% U$ ~7 H, ?2 j, d
不是我信不过赵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环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为未来积累应付危机的资本。! T, k9 U" K$ g+ k9 l
另外,如果我自己单干,我手上有了订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供货方讨价还价,甚至还可以拿其他厂的价来杀他的价。+ t; X$ c/ I# i* l' D: X
这是商业规则。
; p1 e' p$ ~0 f# R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混一口饭吃而茫然四顾。现在,却开始计算起了怎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U3 }% e, F5 ~) k; K$ I1 L2 A
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就忘了昨天的伤。/ ]: g! ?. ~* D+ R
! g/ ~( E7 T, `' g
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5 f4 K2 a0 _- Y3 d7 {$ r" V3 j8 P
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
8 Q$ Q' n8 w7 D% s9 f1 N我笑着对弟弟说:“我回来履行我这半个主人的职责。”$ ^/ b8 E$ M3 R! [, N$ Y7 d- o% X8 q
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一个招牌。并且从法理上说,我也算有了一个合法经营的阵地了。3 U/ A% u$ B$ R' [6 s. u5 h, m
弟弟仍然修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0 V( x1 h+ {2 I: Q& }: B
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0 E$ \+ y$ r5 \+ K7 |
我的设想是多团结一些像老陈这样的工地材料员,如果他们有材料需求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到市场去采购后给他们送过去,赚点儿差价。
! {; b) R1 O' @3 c( T0 N说白了,就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5 X& A+ ~7 ~% V- o* Q6 o. b
事实上,这跟我以前跑渣土运输的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一个行业而已。
3 W) R3 {# g8 }0 }( ~3 z渣土运输业务我是失败了,这条路走得通吗?9 V6 m. w( A1 g2 O) W, q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没有其他更多的资源,除了勇气、信心和决心。
9 ?. A2 S5 R  o2 s5 f$ R. i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赔着笑脸招徕业务。
/ [4 [  V" W. E( Y我对各工地的材料员介绍说:“我是专门做工程材料的,价格比较有优势,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务质量。”
: H# o0 T9 B- d% ]! W大多数人会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客气地请我出去;少数人会简单地向我询问一些材料的价格,不管我报的价格高还是低,都会来一句“你的价格太高了”,然后打发我走人。
" P4 Q" Q( d, s; k. H也有个别材料员图省事,吩咐我给他们送些小材料。- A( v3 N% P1 t; n3 D. q$ j' G; d! e
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不过这花费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
; K! K6 s- u0 ~( E# I: e$ P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除去路费,一分钱都没赚到。8 A+ H( @& Z+ D4 u9 Q

* t; r4 F2 w+ N) q,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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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7:49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T8 I) p6 l1 |6 m% [% v+ k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很快结束。我盘点了一下,这个月我的销售额是780块钱,利润是55块钱,算上我的各种开销,净亏一千五百多块。& K, [9 L8 `" }6 K2 E3 M; _
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客户关系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业务就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J) V% ]' @- Z/ V
我真正的担心,是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供我活动的资金太有限了。注册完建材经营部后,我总共只剩下两千多块钱的现金,第一个月就亏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这千把块钱还能供我亏多久?
1 i; b% L; m9 k9 V$ W4 R所以我企盼着马上就有一笔大点儿的业务到来,好让我心里多一点儿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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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0 Q1 j8 r7 N$ t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1 D' m" C* r( H1 ^1 f( q3 k: p业务说来真的就来了。今天,一个工地给我打电话,找我要50圈2.5平方的电源线,但提出要欠半个月的款。  I6 u+ n5 }' D% X2 k5 U
我算了一下,按他给我的价格我能赚一千多块,但近万元的进货款难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货商帮我垫一下,给我半个月的账期,但供货商一口就拒绝了。
$ F& H. q6 R! |; o6 W& L1 s& F. b) w, Y, d也难怪,且不说我和他们还没有打过交道,甚至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
7 P5 W6 s- k0 v' X2 q当然,没几个人相信。
2 m( K- N0 {: d没有业务固然心烦,有业务而做不了,心里更烦。这段时间,小玉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有一次,她甚至请了假来陪我喝酒解闷。
6 F+ |  i, J* s. t3 a3 \$ S3 z我对小玉说:“生意这么难做,还不如继续回AT工地当民工。”$ v2 k4 o4 `  t# R/ _$ B
小玉说:“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回去。既然当民工不是你的终点,那么有这么一次经历就够了。”
6 P% ]' I# O0 ^+ R3 G. H' l" K也是,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
$ G, o$ @' g/ n. o3 `3 o5 g* t; X6 t9 S9 y& q- s( d
   只要你不放弃机会,机会就不放弃你3 g* q* ]& g! J; ^% s+ ^. Z

! f! C1 F1 |) ~2006年9月18日 星期一 多云转晴$ j$ f- B2 w* X3 i- m
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公司,我曾经到这家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毛主任。5 ?  @+ T4 i% ~  E9 a5 X6 e( ~
去找毛主任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8 l! P$ O8 {7 H2 R
他们差不多已经谈好了,我听毛主任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
  i' O( L; S, Z- |: M- Z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 _- b% w; p8 X
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 M  s; K+ {' j6 H9 Z0 A! n
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毛主任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 M* d- z4 X0 U" j)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儿腥味,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那里是油锅。! Q& g1 i+ |- _/ S# B
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撬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7 D, Y4 V+ w5 U- n* e+ ^% g$ I# s
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 `6 Q6 e: c! ]! ~# _毛主任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 M! q- i* s7 a. w+ E4 r
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5 v% ?! E% w& E* e
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 s1 H3 t2 G+ g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毛主任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
( Q5 U5 S% k0 i9 I6 O做过桥架的人都明白,很多桥架虽然看起来很厚,但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2 }+ I4 n4 D" m  c- z7 v
毛主任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毛主任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毛主任对他们的怀疑。& E' ?8 g1 Z8 E  r- W/ N
毛主任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
  i% O3 J- W- g# _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理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
# m" k: ]$ n( c, M7 {3 D不过,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
5 w  a, T& A$ ^% x毛主任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但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7 b$ H6 O, j" v6 V9 F! ]
接着我和毛主任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儿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等。
( K& n7 D6 H( @( ?1 c  v2 j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吗?
5 N9 q  u( I' u8 Q) }我和毛主任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
4 I$ `" ~: c1 V从毛主任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等着我。9 T, v; D; v1 C) g
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G; P* T6 g0 k4 [/ Z+ e* _
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 W9 K1 a& r" r" g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时,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 趴着。4 X7 a3 v6 f( h9 ]) M3 K5 i
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是需要发泄。2 V( l/ d) @2 x# m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远。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时,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0 P+ _" i; I  ]" e5 X
在毛主任的办公室里,毛主任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儿。行,我稍微降了点儿,基本上谈好了。但毛主任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的是经营部,毛主任不愿意签。( y0 j2 w7 B5 D7 [  n- Q
我只得又去找赵均,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订合同。* I, Q# G1 ]" @$ W
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毛主任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
  K. B% Q8 F7 X2 i3 q" w8 M照例,我是在赵均厂里拿的货。眼下也只有他能赊货给我。5 |0 N2 \/ X7 ^  ~9 O  R( y" U
6 d5 ~% H: h. Z- ~. U
   在老家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混得很好8 t) S' H! F1 _. `! o

* `" Q1 P' g" F% ]2006年9月28日 星期四 多云0 F) R4 z' m) }' S
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曾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1 G" z' b6 C4 P: b5 l% j+ ]我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在2003年春节的时候。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在父母面前还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G3 R- p' `% k0 i. {! b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
: T# ^/ |9 R8 h$ j" n你们看到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指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m/ o6 {. v+ k/ h1 a7 Y# {9 G, W
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他们面前表演。% f& ], G0 A: r9 N8 q: e
但我想他们。
- I5 v2 Z: ]" ^$ t7 }. t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心痛。/ _9 P# s( D5 n8 n3 G7 G7 Q
久了,我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 N+ v* s' u5 ?. t
这次到F县,是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家门而不入,我做不到,我得回家看看。
! h; [0 M7 O2 ]0 W5 z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1 L: ]! ?' V% e0 M3 A: o
这条熟悉的小路上,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7 e" D" D0 Q: `0 w. L( a
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熟悉的味道,一阵阵地触动我的灵魂。
0 |; X$ b/ h8 W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 Z4 |% J; {5 W: w0 V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像一张弓。
# v1 z) ~3 g. Z这就是她的人生。
/ m* O& F1 ^/ }8 ]8 W& ?# P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在喉咙里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9 H# s+ Z/ K  K0 q
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菊。5 N- t! G6 X$ o7 m4 N9 v, s) V0 g, l
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 f  K' ~+ p/ `7 D*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对母亲的愧疚,再多的泪水也冲洗不尽。
* P3 @8 g7 c( U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话。
7 T2 |, `: u" r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
8 y5 [' {8 p) r0 ]" d) T3 _5 @, p“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4 I% H5 C2 f1 |; O% c我苦笑了一下。
6 ]7 H2 ?! E2 {. `, f我宁愿母亲骂我,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即使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7 r& i, R$ A4 {) j1 N2 ?, |+ W
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像一把利刃,穿透了我  的心。% X, j3 K  G5 T) Z- y, W
你本来就是个混子,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 F$ q7 O2 s3 H" B) c/ ]) f7 o) r
而我就像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别人看起来却很美。
# ^4 u+ i) \% L( `% Q很多时候,我们回家和离家,都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家里多待一天的时间。心里害怕着,害怕多在家待一天,就会多丧失一天在城里生存的机会。
& ^* c' o, O! Z/ y% t$ c9 H4 x其实,我们的匆忙,无非是给自己的一点儿心理安慰罢了。
2 J0 h" [; B1 B我也一样,所以明天我就决定回C市。
  Y7 q: ?/ @1 d; _* }
  {* ~& t) f- ?$ _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阴( |' |$ {! s+ Y+ W& _' S
我没能走成。我堂伯父去世了。; a+ K/ A0 U: b: l( S5 _) w; I
堂伯父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两口子都在广东打工。
- E# t. e3 i$ C0 |4 o. w他是事实上的孤老。
+ Y$ C: t" F% n3 q9 _; Z, d堂伯父弥留之际,只有我和父亲在他身边。咽气的那一刻,他眼角挂着一滴恋世的泪。
2 Y- r4 d2 I4 ~( T) p* Z4 {$ g谁也不想死,不管生活有多么艰苦。活着才有希望!0 J  _0 h1 f8 P! c) `3 l+ M! W
听说堂伯父去世,留守在村子里的乡邻们都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帮忙,将堂伯父的遗体抬到堂屋,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后事。
2 v0 b) p! \! P( H' a3 X$ e& _这好像是他们自己的事一样,每个人都热情地发表着见解。他们只想给死者最后一点儿安慰。
1 t. b5 M+ s3 D* N很快推荐出一个总管,是村子里的牛二叔,他负责统筹安排堂伯父的后事。) ]+ I+ e+ [$ L# {
在我们农村,红事白事,都有这么一个总管。
% E! y4 @( N# ^) r3 R但人手实在是个问题。基本上,村里一个壮年劳力都没有。我们村原来人挺多的,有一百多号人,但现在只剩十几个老人和几个小孩在家,还有三四个勉强可算壮年的妇女。其他人全部打工去了。' o& y. S1 c4 M5 w
大片的田地荒芜,野草在疯长。  j, ~% s; p& H
我很为堂伯父的丧事担心,因为凭村子里现有的人力,连棺材都抬不上山。  ?6 Y" _) y6 {1 O2 ~
牛二叔似乎胸有成竹,他安排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们给他们的后辈打电话,请他们回家。2 F3 D+ H9 Q% {1 y6 c
我也给我堂妹夫打了电话。堂妹夫说,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  回来。
# W+ [& ]8 v3 [0 w9 b' b# T5 q7 c
7 S3 j4 p2 x/ M# I9 k0 L8 f2006年9月30日 星期六 阴$ g: N7 `2 k: q
陆陆续续地有人回来了。这些善良的人们,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
4 ]! ?! A- s5 \) ]+ r我的一个堂叔在一个煤矿挖煤。他说,耽误一天要少收入一百多块钱。但他们没有透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怨言,在他们看来,村子里死了人是大事,再多的钱也不能挣,他们得回来帮忙。
- h7 v* @7 y. y% G; e9 e% x/ c% U6 c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忧伤的气氛在村子里弥漫,但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些热闹。
8 G8 \1 a+ U: P, p' P" \谈得最多的话题是钱。而谈到钱的时候总会有人扯上我,说我在大城市里成了家,老婆又是城里人,肯定有钱。; t+ ~6 p8 ?; u! ~
我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狼狈万分,如果他们了解到我真实的生活,这将对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是个彻底的颠覆。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肥皂泡破灭带给他们的惊诧。7 K3 q+ `4 j7 N
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想象来设计生活吧!$ j" B! S/ Z4 W3 p/ P+ h& [
堂伯父的遗体就埋在他生前物色好的一块菜地里。落土的那一瞬,堂妹呼天抢地,涕泪横流。
; _  d2 L, A; |最亲的人马上就要被泥土掩埋,从此天人永隔,心底有许多复杂的痛楚,都在那一刻肆意宣泄。
  e/ g4 p2 b* O' x我看见父亲眼里含着泪,神情凄凉,仿佛苍老了很多。! w7 w( V; Y$ y1 H1 k1 a5 \
父亲老了,快70岁了。我心里突然充满紧张和不安,害怕那一天过早地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还没有准备好。
8 w8 s+ d& L, Y8 \8 a而这一天迟早要降临,但是,我从来没有让父亲和母亲享过一  天福。
" V; y4 a0 s5 b# _& r& R$ L  o我不想也不能留下这个遗憾。7 d5 Z% W6 T' z( F: ~
0 i" D4 j$ ~) k7 _& j
   惨啊,居然亏了
2 J2 J+ [1 v& Y4 ]' \; N2 U7 @
8 M) L- R# k  [% @  F; Y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阴1 H2 R  Y3 `* p+ K# C, v% S# ?) z
带着复杂的心情,我回到C市,继续着我的乡邻认为的“风光”生活。
! m, T8 _4 q6 P3 u1 h" I: }堂妹呼天抢地的情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强烈地期望着早日把父母接到身边,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让二老享受天伦之乐。0 q5 g9 o( m8 ~" n' x0 J
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是父母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孩子看着父母慢慢变老,在这个过程中,一家人始终在一起。
" D' j( y- ]4 D/ t" `, c" M/ k2 v0 _始终在一起。而我和父母,天各一方,万一他们有个三病两痛,谁来照顾他们?" ]. h) k  }4 m6 E6 u
我心里充满强烈的负疚感,我还不具有和父母团聚在一起的物质基础。
5 @( [' S7 [# r) k, d: c我得好好挣钱,为我,也为家人。我带着急迫的心情到处寻找着业务,寻找着可能产生利润的机会。) E0 V' V. [/ ~5 q, Y2 t9 h
因为和毛主任有了一次合作,我和他的关系便熟络了些,他说我是个老实人。
3 R+ i' [8 v5 U- \这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评价。这个社会上聪明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欢同老实人打交道。& _2 m4 ^/ e: o
如果我们不能从社会上寻找安全感,那么则可以在老实人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聪明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而那些一脸猪相的人总能得到实惠。' e1 F- O: H3 ^9 ^
基于这种评价,以后我见到他时,总是尽量笑得憨厚一些。/ O3 I7 ?' u2 m- r% V' Y
毛主任开始向我咨询一些价格,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连水泥、河沙都要问我。. l- p% `" s9 C3 \) w' k& z
很多东西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价格,之所以问我,无非是想证实一下他的价格的水分。- k! o- N) ~( G3 A) r5 L
报价其实是一个很累的活,很多东西叫法繁多,我得摸清他的叫法所对应的实物,以免弄错。5 G; L: t6 X3 l
我不能出错,以我当时的接触面,他已经算是有决定权的人了。, |8 t; c# a+ }$ y7 T1 S* T, S
我报了很多价,但他基本上没有到我这里购买过。3 Q* H8 ?9 m  y( F. v6 M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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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10日 星期二 多云5 s, p" y7 `4 }; N4 a  B' X- @: D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0 j$ c$ L* }. P$ h
我只是别人询价的一个工具,等成交时,别人轻易地就迈过了我这座桥。
* k0 F' F/ v7 I4 p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多建通道,期望有一些东西能够遗漏到我这里。7 `1 K- h3 O- e  K4 z9 I
我也期待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别人向我询价成了习惯的时候,我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 A1 e' |' ?6 M# z; i所以,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我能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5 U4 r0 T1 F& S( h/ Q; S
毛主任打来电话,问我对装修材料熟不熟悉。
6 K9 I/ h7 h1 R5 X+ w6 b熟悉——只要问我,我就熟悉。
* K7 d+ ~$ N. U毛主任给我发了一个清单,说他的一个朋友要装修一个机房,准备承包出去。
( h% E# v! C. a) r$ w拿到清单我就傻眼了,什么隔热、屏蔽、防水、防雷,这些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 P1 P7 ~; r8 I3 _0 T但我说过我熟悉,只得硬着头皮到市场上去询价。4 ^8 w1 H: H5 C; k  a  k8 U
很多东西市场上根本就没有,价格都询不出来。
4 B& M0 p# A# I9 j. L2 |. V我就去找专业的装修公司,但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家装公司,对这类工装业务,基本也不熟悉。# l0 @/ T8 O* o) r9 n( `+ X4 l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搞工装的,看了一下单子,说做过。( [$ B$ S: ]+ ~/ q5 d! O$ J1 j# I
我心里很高兴。我当时的心态,是不去想有没有可能赚钱,而是对毛主任有个交待。既然说了,就要兑现,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信用。
; E/ K9 U+ R, c! }" V8 E- A" _. \# z这家搞工装的公司给我报了一个价,原封不动,一分钱没加,我就转报给了毛主任。我只是向毛主任证明,他找我并没错,什么事我都能搞定。/ G! N3 c8 W  X# d; X
这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但我不得不如此。6 A. B8 D' |. e
价格报给毛主任后我没有再管这事。反正我不是搞装修的,就是给我,我也做不来。) U* X5 m! _0 V% r! B& q! o1 G(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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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13日 星期五 多云
: S/ L% k7 L) Z, M; s8 h* [早上,毛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朋友看了我的价格,觉得还可以,让我到他朋友那里去谈一下。我再一次傻眼了。2 o! i# n3 g8 q! w, v
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去之前,我恶补了一下装修方面的知识,其实也就是记几个专业名词,好让对方不至于觉得我太外行。0 _& X) A$ o5 N1 h; X
毛主任的朋友姓刘,在一个大型国企的后勤部当主管。% O9 K9 p) [: {6 T% d9 g, r8 r
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机房装修,也就是维修翻新一下,现场看了看,我觉得应该不是太复杂。
. |- u( B; l7 m0 S# U- N% ?我说,专业的东西我不太懂,回头我再把技术员带来看一下。
7 J2 R. N9 ~0 c于是我回来又去找那家公司,把现场情况描述给他们听。他们要去现场看,我不干,我得和他们先谈好分成。
4 n! N: W+ R- H" k2 G他们也不干,非要看了现场才给我承诺,事情就僵持到那里。5 _) L  e2 D4 _& t- {! w
不得已,只能当小人。我私下找了他们公司的一个懂技术的,叫陈大明,承诺做好后利润四六开,他四我六,他答应了。在去之前,我和他签了一个类似于协议的文书。
8 ^) K; l' }; o+ ^' o+ s6 P专业就是专业,陈大明看了现场后对老刘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老刘很信任我们,表态说:“没问题,就由你们来做,做好就行。”
  O* Q. [0 b/ ]* e3 Q9 @事情似乎是定了,但我知道签合同是个问题,因为我只有个建材经营部的章,而陈大明是我拉出来接私活的,根本就不可能以他们公司的名义签合同。
. ~' J% O0 _8 ~5 U, v% h' y我只有跟老刘说实话,希望以建材经营部来和他签合同,不签施工维修,签成材料采购,变通一下。, [2 I% Q1 U1 c5 B* v- a! z9 f
当然,我也不是一直都讲实话,也撒了谎,比如说这类工程我们做得多,一般几万块钱的生意我们都是这么操作的。
& k0 K3 W5 x0 ^7 K陈大明也在旁边帮腔,并随口举了一些例子来佐证。
! N1 n& z( ~: p老刘居然同意了。呵呵,这是我这个建材经营部签的第一个合同,但与建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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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q2 Z1 M) C1 H8 E6 ]2006年11月10日 星期五 阴8 B$ t( P5 [8 l$ S/ u: \5 U  m7 y6 d
合同签了,但在施工过程中却遇到了不少麻烦。陈大明在公司上班,不敢随便耽误,只能利用下班时间到工地来施工,而甲方对工期又催得比较紧,搞得我非常狼狈。
8 v0 J. s. _9 Z0 y& o4 f' }另外,我发现陈大明的水平还停留在纯技术层面,他的动手能力很差,理论和实践结合得不那么好。整个施工我们走了不少弯路,最后还是另外请了一个人,才把这件事情勉强搞定。
+ a8 H4 M  e. K) L; k! O原来我们预计这笔生意会有一万多块钱的利润,最终做完,我们倒亏了四千多元。
3 B- f6 s! }0 c2 i  G) V陈大明认赚不认亏,这四千多元的亏损我只好一个人承担下来。  B/ b. n: p6 J+ t) f6 p
四千多块钱,差不多是我在毛主任那里做的桥架生意的全部利润,这一下就变没了。我心痛不已。更让我心痛的是,因为拖了老刘的工期,工程质量也不太过关,老刘把这事给毛主任说了。毛主任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通,说我只会吹牛皮,让他在朋友面前丢脸,叫我以后就不要再去找他了。
! h, k# D, b8 L8 O, s损失了钱,还丢了一个重要的客户,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几天,我都无精打采。毛主任从此不会再相信我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个大客户,就因为我的贪欲而葬送了。
1 G; |% r0 }: M# L8 ^我这是贪欲吗?
% Q' s  e' N5 D6 B7 q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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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i1 Q* b: F/ f   儿子,希望你是强者# }% j  }/ B0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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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3日 星期一 多云
2 P* I0 ^3 ~# u. c我已回到岳母的家中。不过那里对我来说,其实就像一个旅馆,我只是每天回去睡觉而已。
. C  F5 m$ n4 }; V4 M  q不是不爱这里,而是,它毕竟不是我的。
9 S/ i7 }# x& n) f1 ^) l9 B$ f7 v我也曾经试图把它当成我的,但最终没有做到。8 J: d2 l: l: c' Z: x$ y
凳子搁在东边好还是搁在西边好?我没发言权。* n' T6 E& l5 l1 ^8 K: t, D
只有儿子,才能激发起我回到这里的热情。
' `5 k) C. y5 z0 f4 N+ _+ e0 q下午,我接到周媛打来的电话,说她舅公去世了,她和她父母要去奔丧,让我去接儿子,顺便开一下家长会。
- @% e- {# Q9 k, o4 [9 c儿子在幼儿园上中班了,以前开家长会,能不去的,我总是推托不去,都是由周媛去,或者由儿子的外公外婆代劳。6 X5 |3 l& L# n. B1 l4 K
我不喜欢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喜欢出现在熟人面前,不是低调,而是有些自惭形秽。
* M* a$ B) ^' C1 a大约越是混得不好的人,越是喜欢紧紧地包裹自己。
4 h2 K! E& @# M: g$ i4 i) |4 a9 r我总认为任何聚会,都是为混得好的人开的,家长会也一样。! x* t3 w2 L1 C/ H) b; C
我承认我的心理很阴暗,但我走不出来。, J  t' r4 O* g, f& ^, a
我常常期待着有一天我能衣着光鲜地成为聚会的中心,但每一次我都是蜷缩在聚会的角落里,舔着自己失落的伤口。8 U0 F% G6 j- }' K
我也尝试着表现得落落大方一些,但多年来憋屈的生活,已经把我塑造成一个谦卑的角色。: m% k; P3 s- G9 k
所以,这一次家长会,我依然沉默着。7 W' ?9 l& A4 p% u
老师建议家长注重对孩子特长的培养,并推出了绘画、英语、珠心算等课外辅导班。
9 l* b% [- ?# d9 r0 H( {说实话,我对这类的课外辅导不太支持。孩子,还是让他自然生长的好,过多的培训,只会拔苗助长,到头来一事无成。
" }. E  ^8 F0 u. C但是偏偏有很多家长,希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发展,希望把孩子雕琢成自己理想的作品,完美无缺。
+ a  K5 a$ R# q; [+ S所以很多家长在老师的训导下,都给孩子报了课外辅导班。我们楼下的一个家长,也就是我的邻居,一口气给他的女儿报了三门课。; Q0 k! L1 i$ Q0 h
我没有报。幼儿园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旁敲侧击地说:“希望家长多考虑孩子将来的健康发展,小的时候不多学,长大了什么都学不好。”* p* K+ Q) y' V# I; s( k$ H! n: u/ D
我不太同意老师的观点。我认为,孩子在幼儿园,应该学规则,学做人,磨炼性格,而不是学技术。3 N) P7 p& H% B, Q! @
请原谅,我把所有的课外辅导都归为技术。. U. v# \9 M1 P: |& U
我们今天可以教给孩子很多技术,但这些技术你精通吗?自己都不精通,又怎么能教好孩子?他以后能用得到吗?如果用不到,岂不是浪费孩子的精力?是他想要的吗?如果孩子自己不喜欢,强迫孩子学,有好处吗?
; O9 d6 j2 P) b& h, z0 J/ U所以,我对打着开发孩子智力的旗号,叫嚣着“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各类课外辅导兴趣不大。
% H: ^( ^* J  Y除我之外,其他家长或一门或多门,都给孩子报了。
1 m0 `- y2 {8 O1 H- m见我实在没有报名的意思,幼儿园老师开始直接问我:“准备给孩子报哪一门课?”
3 K4 e5 U7 Q( F- d2 d我讪笑着说:“还没想好,要不我和儿子商量一下?”
: P1 z0 K$ i$ A3 p我那邻居凑过来说:“孩子懂什么呀,随便给他报一门嘛。”5 n7 B4 l, Y6 S, \) s/ a
我靠,你当是买玩具吗?" U5 u" W; T% p3 D' r3 W* n! Z
其他家长见我没报,都围了过来,唧唧喳喳地撺掇着让我给儿子报名,那阵势是假如不报,好像我就是虐待儿子一般。* o, v& |9 V5 P0 ]7 [$ [" ~; _
有脾气暴躁,更兼极爱抱不平的女性家长,甚至在旁边抱怨说:“什么家长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培养,挣钱做啥子嘛?”# G* F$ S! r5 @  L
我的脸红了。我想给大家解释我不给孩子报名的理由,但这样又未免会拆老师的台。; ]  Y- y1 J' e$ g1 l
正尴尬的时候,我听到我那邻居悄悄对老师说:“听说他经济条件不太好,不报就算了嘛。”3 |1 J" v& I' ~% e6 A( R# @/ G
这话像瘟疫一样传开了,家长们马上就调整了气氛,由不理解转变为同情,甚至怜悯,不断说一些开导我的话来。
9 r5 |+ F" G7 ?& e我宁可被大家责难,也不愿听一些同情怜悯的话。9 \3 j. q9 [- a4 n# `, ^
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痛苦。
( P2 H) n; Y' ?9 a8 \1 o前者是一种平等的对立,后者表明你就是典型的弱者。
5 e  j" q: s4 Z! }% e( C0 @老师开始打圆场,说:“不报没关系,自愿嘛。大家别围在这里了,家长会结束了,可以散了。”* V2 D1 B2 O! g0 `
我说:“老师,我想给我儿子报两门,珠心算和英语。”
4 j$ K3 t+ D, N: X7 Y5 Q! I! z又是一阵惊诧,唧唧喳喳,唧唧喳喳。9 |5 I1 L& ~: p" `+ }
我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在路上,步履沉重而又伤感。: }7 A' d$ e5 S! M0 y
儿子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贫穷,他还小。过不了两年,等他稍大一些,就知道攀比了。% Z4 `- y( u1 T$ \# q* p) M
别人的爸爸干什么工作,有多少钱,开的什么车,他都会在心里拿来和我对比一番,然后就是对我的失望,再然后是自卑。' g3 d% Y6 D$ O6 B: R
也许还会因此而自闭。& g) f$ o0 A% o, a% x- m3 F3 m
我要做的,就是尽早让孩子明白,有钱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得接受没钱的现实。' O* h! P) W5 K5 Z/ D) A' i6 Z
但对孩子来说,这是个深奥的话题。8 J; n& a& M" y2 [. ^
我问儿子:“儿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9 u: m4 f: E. G
我给他报了珠心算和英语,我希望儿子的答案能与这两样东西沾点边。* A8 [" _7 C8 w% Y. j
我心里很鄙视自己的这种想法——我太实际了。
3 x. |; e& N/ V5 i! ?: `$ w儿子想了想,说:“想长得和爸爸一样高。”+ ^& ?! P2 F8 H+ c
文不对题,他妈的。, u4 H$ o" D' y) p% l6 Q
再问,儿子说:“想和爸爸一起去动物园。”1 G) O7 [5 b! w1 O/ g, f/ J
我心里便有些异样。我从来没陪儿子去过动物园。
8 h# @* f$ i. x$ d从来没有。
  D  D# a" E& G% [" X因为过得潦倒,心里老想着改变自己的处境,于是就只看到了自己,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我最亲爱的儿子。甚至,连去一次动物园,也变成了他的愿望。7 N9 x; ~$ \/ l7 N, o9 |
冬天,天黑得要早一些,走在路上已经有些暮色苍茫,我决定马上带儿子去动物园。
1 |% H- H) k& n$ ~! {; k% ]5 K9 j+ v我已经等不及了。坐在去动物园的公交车上,和儿子亲热着,却恨这车开得无比的慢。# ^0 N. P5 `# S, o$ ?
到动物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售票处的人下了班,我和儿子只得隔着大铁门往里看。
1 e/ ~2 j4 P! w! O3 \: B我指着铁门里的一大片夜色,跟儿子说,哪里是老虎,哪里是孔雀,哪里是他最喜欢的长颈鹿。
( p/ Q% @+ Z' k$ N4 k' T事实上,到C市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到过动物园。
0 }( [: m8 V. V. j5 e儿子使劲地睁大眼睛,随着我的手指看着,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样。看着儿子的神情,我感觉我就是个骗子。我仅仅是为了完成陪儿子去动物园的任务,求得一点儿心理安慰。事实上,儿子什么也没  看到。3 T$ ]' v* n- U( X# ^7 e  C2 v
我对儿子说:“星期天爸爸再陪你来,让你看个够。”
, P1 B/ i, N) c& [2 U' o儿子高兴地点着头,在动物园外的广场上跑个不停。* N' {$ d# }7 q9 c9 k
入夜,儿子在我旁边睡得特别香,嫩嫩的鼻尖上有些微的汗迹。我用纸巾轻轻地替他擦拭,大约惊动了他。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无忧无虑的年龄,快乐得像花儿一样。6 T" C, \( _; b# O" I; b: e
我希望儿子不要长大,就像现在这样多好,不用体会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险恶,不用攀比,甚至不用奋斗。4 N# Z/ ~( d6 \, Y$ Y0 @; A/ s+ m
但他最终得长大,最终得承受社会带给他的压力。如果他是强者,他会战胜压力,获得他应有的位置;如果他是弱者,也许,他会过得像我一样窝囊。
* b, A: J3 M$ {+ n% y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我希望,希望他是一个强者,希望他什么都好。8 z( ?, i% S3 O$ U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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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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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R# b+ S' O  k' S2006年11月16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b* E/ V" y" E机房装修这件事情对我是个打击,让我好长时间喘不过气来。
1 ?' O  D6 K* }4 B+ A0 p7 v! y我的现状不允许我再犯错误。我就像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
' ?, C: n- Q# C8 a; W另外,我觉得我还应该调整一下心态。我常常有一种突然做一笔大买卖的期待,实际上就是希望一夜暴富,想立马改变自己的现状。& T8 E: u- a: h  s' x- m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我还不具备做大买卖的基础,机房装修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
" F3 J" w0 o* L我极力按捺自己急于想发财的念头,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挣生活费的角色,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 _- l; @  [9 @% y8 A我算了一下,我每个月的硬性支出实际上只有分摊到我头上的300块钱办公室租金,其他的都是软性开支。也就是说,我每天除了日常开支之外,还得有10块钱的利润,这样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I' d$ N& U* B0 k0 @
于是我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每天挣20块钱。其中包括5块钱的交通费,3块钱的快餐费,2块钱的烟钱,剩下的10块钱就是我的利润了。  X& M- K0 b9 W/ @
有了这个目标,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些了。我坦率跟客户说:“你以前在哪个地方拿货,我仍然在哪里帮你拿;以前你是啥价格,我仍然给你啥价格;你可以把价格谈好后我去帮你拿,也可由我去帮你谈价格。总之,我只是想和你合作,不让你受损失。你给我一点儿跑路费,就像请个搬运工一样。而搬运工没我在这方面懂得多,我会帮你控制产品质量,搬运工就做不到这一点。”/ _) O4 A$ Q! ]; _& x* ~
我这么一说,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就多些了。现在的人对推销员都提防,生怕上当受骗,但对于搬运工,就没那么提防了。
( ]5 U' G+ h3 z6 R' Z9 B开始的时候,的确也有客户就把我当做搬运工。慢慢地,他们觉得我用起来比较顺手后,就叫我直接送货,有时价格都不问,我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Y# M- T& [- f7 S
当然,我销售的都是一些小额的东西,稍微上了点儿金额的我做不了,因为我没钱垫款。4 |  a  ?3 [8 e6 E8 V" n( p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的目标本来就定得很低,只要能达到我制定的目标就可以了。如果碰上有客户找我买东西,利润值恰好又超过了我的目标,我就觉得这一天收获很大,很满足,很快乐。
! N  E# Z! `8 r- i6 D+ p对于因能力所限做不了的业务,我仍然尽心尽力帮客户解决我力所能及的问题,让客户感受到我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6 c- \4 V6 F# W5 v9 O7 Y( z今天,一个客户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买100公斤防水堵料,我居然赚了300块钱。. j( A" h8 b' h8 q& O+ U( K# d
一天就赚回了一个月的利润,我简直高兴坏了,立即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向她报告了这一喜讯。
# r1 A# f* P9 j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把目标定得更低一些,那么快乐就会更多一些。+ e- W- B. I7 P: M6 j
快乐是有感染力的,不但感染别人,更会感染自己。在快乐的心情下工作,感觉做事都会顺心一些。, \5 T. n1 x" S9 G4 d

7 |) F/ ]1 A4 ?7 J* i   遭遇资金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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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z9 U0 k) y( N" Z4 c; V2007年1月5日 星期五 多云
& Y) {; F3 G9 A% s8 {流动资金是个最大的问题。
& w1 N; @$ b6 ?很多客户都要求我先把货送到工地,然后付款给我。有时虽然说好货一到工地就付款给我,但由于各种原因,并没有及时兑现,那么就意味着我得过几天才能拿回我垫付的钱。& X- @0 ~0 C4 e7 k. y
这样的情况一多,我没有本钱的劣势一下就凸显出来了。1 w! C- n! h9 R# _4 R% W( D9 |& d, O
我千方百计和我的上游供货商搞好关系,没事的时候就到供货商那里去坐一坐,沟通沟通,以期获得供货商的账期。
9 U+ E) O; k( e5 P在我的努力下,有几个供货商愿意赊货给我,使我可以勉强周转过来。
4 H! ~6 S0 ^5 m9 Q' A5 v# F但供货商对我的信任很脆弱,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我的信誉。有一次,我答应给一个供货商货款的时间到了,又没钱付给他,情急之下,找小玉借了200块钱,才应付过去。
5 e4 K% f0 `; w; c. `; o2 h( \慢慢地,我和供货商之间达成了这样的默契:平时我拿货只给他们打一张入库单就行,每个月结两次款。为了不让所有的供货商都同时来找我结款,我特意把供货商分成两批:一批8号和25号结款,另一批12号和29号结款。
: X) i! o$ Z% W, i这就是所谓的拆东墙补西墙。+ [; M  u; D% M* |' G4 K' P" N
在我没日没夜的努力下,我们的销量上升较快。到本月,我们的月销量已经达到了近五万元。
; Y  j0 D# b- F* h资金的瓶颈再次显现出来。1 C/ P; }# U' ~% }  ~- V
原来我把我的供货商分成两批,每批结款的时间不一样,我认为这样就可以实现始终用一批供货商的钱来进行周转的目标。0 a* G$ t7 g0 [; T8 `  S" b6 j/ W
但实际操作却没这么容易,比如有时为了做成一笔生意,我不得不答应客户拖延货款的要求;另外,不是所有的供货商都愿意赊货给我。有的时候,我会用现金去购买材料,然后赊给客户。这样一来,我的销量越大,对资金的需求就越多。
4 S+ q  C0 y% N1 R好几次,供货商拿着我的入库单来找我结款,我却没钱付给他们。供货商对我的信任本来就很脆弱,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再也不肯赊货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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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10日 星期三 阴8 \7 C' k% d' w6 m
中午,七八个供货商挤在我们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唧唧喳喳吵着向我要钱。( e* ~" _# d2 l& e0 S
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全身上下搜集起来不到20块钱。- A* M0 l+ W* ?' ^
弟弟也没钱,我低声下气地跟我的供货商们解释,希望他们宽限几天,一旦货款到了,我亲自给他们送去。
6 ?, |9 a. {2 V# T0 |  F, S  t$ E有一个供货商递过来一张入库单,说只有80块钱,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付给他,这次可一定得付。
6 V. e6 X* y  Y% Z7 v) b我说下次来一起结,今天确实没钱。
: f: }5 ~% i5 X9 t6 A- A$ m那人就火了,说:“80块钱都付不出来,做个毛生意啊?”
" Y. J9 |. t* n9 J2 F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不满和气愤开始升温,竟然有人嘀咕,说我是个骗子。! E9 h0 J/ a: w5 K7 [
“煽动”这个词,我在那一刻开始体会到它的威力。
- u7 i0 O" u; L2 a- p% t8 C有人说我是个骗子,然后其他人就努力回忆我以前的种种不妥的地方,然后就真的认为我是骗子,一下就起哄起来。
: N3 S) u  S& S3 W0 U7 C3 i2 u( R- ]有性子急的,为了保证自己不受损失,开始看我办公室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E, L7 t" b: g% {* r0 [
弟弟是帮人修电脑的,办公室里有三台待修的电脑,转瞬之间,这些电脑被人抱了个精光。
$ w& w) e5 [% R5 i. b有的人我可能只欠他两三百块钱,也毫不手软地把电脑抱走了;有的供应商我欠他的钱较多,可能什么也没拿到。场面十分混乱,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记住哪些人拿了我的东西。% m$ R9 Y# M+ s* k+ s2 P6 ~
弟弟报了警,等警察赶来时,办公室已被洗劫一空,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收到钱的人,他们纠缠着我不放。1 p  M1 E. G. W# C+ H
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这是经济纠纷,又没出什么大的乱子。说完就走了。
0 g  t6 g3 g" ~9 I我给剩下的那些要钱的人表态说,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钱凑齐了给他们送过去。
& v; t1 B% W% J2 s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这点儿钱把我打一顿吧?那样他们仍然拿不到钱。
2 M& M! B. N( Z" ]供货商走了,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相对无言。! d4 d8 m, H$ L; {# d7 F. ]
电脑是弟弟的客户的,现在被人抱走了,我该怎么办?/ s" X. L: t. K6 g3 k" H1 t
我相信这个社会还是善良人居多,只要我及时把钱还给他们,他们是会把电脑还给我们的。; i3 A, r; z: H) \( I
我们算了一下,要把货款付完,得两万多块钱。我给客户们打了电话,能在近两天收回来的钱只有一万多块钱,还差一万多。
; P% |" C2 [8 G! d$ G我仔细想了想能借的地方,似乎没有。
' W  k) F. F# h1 H, [我这几年和以前的朋友们几乎断绝了往来,突然找他们借钱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就是在我住院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找他们借钱。6 _# ~, g- V  ^8 }8 \8 {
弟弟的那些朋友呢?自从我住院他去借钱后,他落下了一个不耿直的名声,也不好借了。
: h9 K& _& z7 t# j% i生意上有往来的朋友更是不用想。
5 Y  x! M  L/ c& E% `5 a我突然想到了借高利贷。
" _2 [) X5 H$ z, b- z4 y, b我岳母的朋友姜姓女人,也就是卖平安保险的那个女人,她在帮别人往外放高利贷,我曾偶然听岳母讲过。. F! M& V! n. Y- q4 y
想到高利贷,我心里激灵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旧社会。% E3 F. U; f3 A1 G- }# T
我给姜姓女人打了个电话,说最近生意上资金有点儿吃紧,想请她帮忙借点儿带利息的钱。" q' V; V2 r4 }0 V6 Z
她问我要多少,我说两万。4 i4 z/ J8 D8 T
姜姓女人一口拒绝,她不放心我。% m0 [1 G* ?8 j) F
是啊,一个连三千多块保费都拿不出来的人,要借两万,谁会相信?我想请岳母给姜姓女人说说,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 ~& M2 ]. R5 u3 b7 H 9 l( Y2 T2 }; X0 C+ K. j% H
2007年1月13日 星期六 阴- x+ m0 @( F* q
早上,我让弟弟到原来约好的几个客户那里去拿钱,我到我的那些债主那里去说好话。
2 H/ [/ \, h+ ^" o2 `我得把弟弟的电脑取回来,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弟弟的生意。你想想,别人找你帮忙修电脑,结果电脑却被用来抵了债,这个事情传出去,弟弟吃不消。
! D& }$ i( S" A, D6 t' H我把债主分为两批,一批是拿了我电脑的,另一批是什么都没拿着的。
1 H+ O) W, ^% W) P) p' K( w我曾经给没有拿到东西的债主表过态,三天之内把钱给他们,现在看来三天是没有可能的了。2 \- }' e, G" O- @; m% \8 D
我一家一家走访,向他们说明情况,请他们再宽限几天。
' S" {  i* z  e. F& e0 K# g我说:“假如我是骗子,我还会来给你们说好话吗?”
6 Z: T% J3 L& h( W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有不理解的,我仍然承诺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给他们。
( ~" ^) X5 j4 q6 C( f6 t" _. L, Q我算了一下,弟弟去收回来的钱足可以赎回电脑,还有点儿多余的钱,可以付一部分给他们。8 Z# S: I9 r6 @# E% X: b& a) h
其实这点儿钱对他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他们只是怕被骗。8 u& R; v  C2 |. a- n6 a
我理解,我要做的是打消他们的顾虑。
8 T' J2 w0 G$ s& D3 t等弟弟拿钱回来的时候,我去找另外一批债主。* O3 R: d0 N- U  D7 d/ c- {9 a
我跟他们说,欠他们的钱实在是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对不起他们,现在我的货款回来了,希望他们把电脑给我。* G5 a+ v3 }( z9 \& W4 V
有两家把电脑还给了我们,还有一家耍赖,不给。他说他也欠别人的钱,电脑被别人拿去抵债了,现在在别人手上。( E' d' e6 V; p
我操,我只欠他九百多块钱的货款,那电脑至少也值个2000块钱吧?做生意做到这份心上,我真是无语了。好歹我和他们还合作过几次,咋转脸就不认人了呢?
" U5 y! I4 T+ j, M; f无论我好说歹说,这丫就是耍赖。
# O( m, P4 |( g3 R8 [( v我看出来了,这是明着欺负人。他知道我是一个小掮客,就像河里的小鱼儿翻不起浪,故意刁难我,- _" G) o2 C* u: R0 \
说着说着火药味就出来了。弟弟说希望他们把电脑还给我们,不然到时大家都不好过。
! @1 G9 `7 e: A, l) {4 Q; F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狠话。$ o5 [$ Y* v, v% G
屋里就出来了两个人,说:“威胁谁呢?”说着他们中的一个就推了弟弟一掌。弟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6 V  G2 b. K! Y7 ~% k* z( s: b5 b% d! \2 Q
我心里的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操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推弟弟的那人迎头就是一棒。那人慌乱中用手一挡,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就号叫着蹲了下去。: P% P$ {2 E! G0 p, ]
这几年来,因为穷,我处处憋闷,处处不顺心,处处被侮辱。所有的委屈,被我用这根棍子释放了。
  [' U- m! N) N. f弟弟个子小,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我赶过去,一脚踹开那人,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6 N9 b: B4 z; j4 ]* p9 C
真是打架亲兄弟啊,我们两兄弟抄起家伙,一阵乱打。. i) X3 F/ q; r1 V1 _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随即赶来。" F, |  e2 A' G" I
我们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那家店里的人有一个被送往医院。
( U( @( j: L! b; ~弟弟也去了医院,混乱中他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起了一个血包。
8 n& d+ O; R7 G9 a派出所是个息事宁人的地方,警察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录当晚,我们各自回家,后来又到派出所去调解了几次,结果是电脑还给我了,我还清了对方的货款,双方各伤一人。对方的伤重一些,手臂骨裂,加上打烂了对方一些货,我们总共补给他8000块钱。+ e* A5 `2 z; ~. n; w* c- G: a
打了一架,损失8000块钱,我心里很痛,但却多了一点儿做男人的自信。
; t% P' S# E" Q& X. A别看有的人平时声色俱厉,轮到动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乌龟。, S# o2 w( N/ S/ E) P5 w
# T$ [# V0 ?; P2 H" V8 {/ b& f' k

) H; k, C! `$ D   年底的收益* b5 |4 b; S* {7 s! c* [$ E6 `/ K

0 h9 V: ^. ]+ V$ e/ ~. R) x" ?2007年1月29日 星期一 多云
1 F/ w/ ]& Z& k& e弟弟的电脑维修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基本上都是我帮他贴钱。
, w6 t7 E: `- \) o- ~) B- ~5 l腊月初,我对弟弟说:“干脆还是合在一起做算了。”% a4 Z* S' x& K6 f  s  X* k
弟弟有些犹豫。0 F' H6 F/ j. J- [2 V  a5 P; g4 r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7 [2 k- x! d. o* B% ~: \
在我生病刚出院不久,弟弟作出了和我分家的决定,而那时是我最困难的时候。
+ H- H/ T! R" a( I; c4 ^我虽然理解他的决定,但他自己似乎有些负疚感。
3 z( G: H1 C* S  x; I* G6 q分家后,我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 z( O* L/ W; R8 X% h! a弟弟最终还是同意了合伙的建议,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崩溃。9 l9 [& r; r% J8 Z, s
他说:“不是我想和你合伙,是你硬拉着我合伙的。”# R. B2 |( D8 D5 g8 T) T9 A. L
我懂他的意思,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他主动和我合伙,显得他势利。
. m, x1 _" k- G+ z+ S我笑笑,说:“本来就是我想和你合伙啊。别想这么多,想想我们俩和别人打架的情形。”
$ q4 D5 A+ V1 ?( w3 L7 X, ?+ O* ^兄弟就是兄弟,但兄弟也是人,不能因为我们是兄弟,就不允许对方有一点儿私心杂念。1 P% Y' x/ j. M# d7 _. d
我仍然分给弟弟一半的股份,让弟弟负责联系上游商家,我负责销售。( h! i- U( Z" N
联系上游商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做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只要客户需要,什么都卖,这其实对弟弟是个考验。一旦有客户找我要东西,他得以最快的时间把东西找回来。5 R$ j( S; n; i# `2 J
没有任何库存,纯粹买空卖空。
$ z9 v& d5 f+ g1 }  u  o好在弟弟和我一起这么久,对其中的一些门道也非常清楚。) E2 j$ A) S- h3 N# [/ G
有弟弟在后面支撑,我就专心到外面跑业务。6 U) F$ J/ n1 e, d% m
我们跑业务真的是跑,用腿;但又不是真的跑,是走,走路。
: I$ y% e( n* v. j5 V3 y$ j一般我都会坐公交车到一个大概的地方,然后下车步行。遇到有可能产生业务的地方,就停下来问一下。
9 z# p2 J" _9 s这其实与一个乞丐没啥区别。乞丐是明目张胆地乞讨,而我们只是披了一件做业务的外衣,本质上没什么不同。8 l$ v, u* v) e
& _& ^4 P7 T7 X  g
2007年2月6日 腊月十九 星期二 晴
' O' z" V  a0 F* y转眼已到了年底,我开始盘点这一年的收益。! r$ s4 A5 s0 G  j- c, I( _- x0 d
有一些应收款没有收回来,还有两个客户直接消失了。扣除所有的应付款后,我手上的现金有一万两千多元。
$ W! [. N& g. O手里拿着钱,心里五味杂陈。9 Y  p2 u& `: t0 X. _
一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没有节假日之分,没有上下班之分,时时小心谨慎,处处赔着笑脸,无非就是为了这几张纸而已。
. s: s* R/ @, h# x) L) O4 |可就是几张纸,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也决定了一人的地位和身份。
0 |7 T7 p5 @4 O: i8 \0 f2 X3 x3 O多少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多少人倒在了挣钱的路上。
; u8 I, X- p; {7 J钱钱钱,命相连。
3 ?, w0 e0 _, W然而,这点儿钱能用来做什么呢?买不了房子,更养不了老。说句不吉利的话,一场小病就有可能把这点儿钱耗费干净。
+ M/ l! {7 E) V2 D% ~" [  @0 f所以我的心里并不安稳。
5 O3 b; u7 K3 l+ j  x7 P6 G但不管怎么说,相比以前,我们还是进步了。
6 F. B2 s0 t& h* Z2 ]我提议找个餐馆和弟弟一起好好吃顿饭,算是团年。
2 a# N1 T$ q# u已经很久没有正经下馆子了。以前,如果我们要在外面吃饭,通常都是吃盒饭,或者在路边餐馆吃面条。
3 t7 U0 n5 ~  t' T* e0 k  |这次,我们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泸州老窖,五十几块钱的 那种。
& \4 F) I8 x5 O" _8 z+ B  ]我们边吃饭,边商量着我们的未来。
1 a( l) E6 e0 X我对弟弟说:“现在,我们算是在悬崖边勒住了马。从明年开始,我们要让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 G9 s  e% ]/ p, f, W对于我们来讲,哪条路是正确的路呢?* W, C" k$ T" c, R
我仔细分析过,我们这个建材经营部,实际上是一个搬运机构。我们赚的,无非是建材市场和使用单位之间的搬运费。
" h4 m9 P+ ~! t7 u. E事实上,我们的生存空间是很有限的。
3 t5 B7 G" x9 [我认为,我们必须找准一个行业。先进入这个行业,然后再想办法站稳脚跟,慢慢发展。最后要在这个行业内有自己的地位。3 r5 X; B. q5 z
我给弟弟列举了许多知名的公司,都是在某一行业内专注于某一产品,然后慢慢发展壮大的。搞生产的有,搞经销的也有。* X3 S0 r, e) T" {' K1 ~: p: p
而我们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别人要啥就卖啥,一天到晚累得不行,但最终只能维持个生计。
* C- C2 F$ z: w2 \' ]事实上,我们连生计都无法维持。! n- Q& E. E( C; l8 }  r2 H) Z/ U( Y
维持生计最基本的东西——房子,我们有吗?6 I- ?# N3 ?/ C7 D# c1 K, y+ U+ z
弟弟也清楚这一点,但苦于无法准确找到某个适合我们的行业。
1 O# o' r% O  y不管哪个行业都需要足够的资本,而我们没有。$ T. B1 l4 S! g
弟弟又列举了一些进入成本比较低的行业,我又觉得不合适。8 M' F% e4 e) }7 I% p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我们还是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 T1 S) Z* \6 i  |  v( r7 m9 ?& E
2007年2月15日 腊月二十八 星期四 多云  X7 R* B: k, {+ I0 g% f* J
春节,弟弟没有回老家,他不回去的理由是春运期间路上挤,并且车费也贵。' R/ P) Q- Z3 {# V2 ~3 V, V3 H; S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j$ h. _" e" _  b! A- F% @# o
弟弟都快28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他不回家的原因,是逃避乡邻们的追问。% O$ N8 p5 E5 y; M6 }+ R8 J, ?
在我们老家,28岁已经是很不小的年龄了。8 r' J0 H# L/ j! x4 h
到这个年龄还没结婚,大家都会帮忙着急,轮流来询问,轮流帮忙出主意,好像这成了大家的事情。8 I7 }% Z2 e8 I6 q
而母亲也会不断恳求大家帮忙介绍介绍,她已经很担心自己最小的儿子找不上女朋友了。
6 R' H( \' L. L# t* P3 G+ i- g弟弟对这一状况已经很了解了,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这样的“围剿”。) c( B6 }; R+ _2 t, I3 F9 q5 y
他当时就说:“明年春节一定带一个回来。”" j$ C5 M$ ]! U
弟弟其实也想带一个回去。今年年中的时候,弟弟曾交了一个女朋友,但只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 ^& Q* a4 {5 @
具体原因弟弟没跟我说,我只记得弟弟那段时间特委靡,整天无精打采的。2 C+ [6 D2 S, ~% T' n! N# d
后来弟弟一直尝试着再交一个,但一直没有合适的。/ O1 {9 `0 U( K1 q5 e* O8 T
有一次,弟弟在办公室赌气似的说,这辈子他不想再找女朋友了。他说现在的女人一个个现实得很,交往两天就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
6 q: [) f7 f$ L在我眼里,弟弟是个值得女人托付的人,诚实,肯干,舍得吃苦。这些都是中国男人的优秀品质,但是,这些品质很多女人看不见,她们只看得见钱。
1 d  E2 _. j! D8 ?* A6 Z! l  F5 [其实,不结婚又怎么样?等今后有了钱,还怕没女人来找?0 y+ I% G5 ^0 Q& n1 K$ R$ ^# c
只不过,弟弟需要给父母一个交待,给传统观念一个交待。
" ^, G7 G, X: r, S毕竟,女大当嫁,男大当婚。
* T7 _/ S8 ?) D# ^$ A  e" K在他没法交待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只有逃避。
3 n% v2 q! o1 j) B! H2 Y4 Q& c+ j 3 j/ e: S5 _2 J* F
   家里的事儿,还是坦然面对好些
5 @7 T1 n: U1 j# X  y! M4 g1 O$ s% J
; [( D) v6 k" L7 f!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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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10:08 | 显示全部楼层
2007年2月17日 除夕 星期六 晴; y6 }5 ~5 m! x4 b3 r: [
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我回到了岳母的家。9 ^, k2 _8 V. `4 Q. x7 X) A
回家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些挣扎。我犹豫着是不是像去年一样,找个借口逃离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
" u) E. w5 A+ T, w1 h) ?% S但最终,我选择了面对。: [: _8 d' v3 C$ B7 L4 Y
一是我比去年混得好一些了,心里有了一点点自信;另外,我觉得很多东西,坦然面对比逃避要好。  a/ w) {6 X, f9 S
就像一个脸上长麻子的人,他可以选择用布遮住他的脸,但阻挡不住别人的议论:他之所以遮住脸,是因为他长有麻子。
5 _1 b/ O( I1 p: j& r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议论,越来越凶猛,最终大家便怕见此人。3 I+ i; |! `( F0 T1 P- O
我现在的境况,就像一个脸上长有麻子的人,想努力地遮住自己的脸。" P& r- d9 T: m9 b6 J. I9 u
与其让别人背地里谈论,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确混得不好。向他们展现一下我的真实生活,尽量麻木一些,习惯就好了。: U8 X0 z. b1 p) H1 a& l
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岳父特地问了一声:“明天有没有其他安排?没有的话就一起到周媛的二爸家去,今年轮到他家了。”
& @% p( e5 Y7 s$ B, S* s我说:“没啥安排,一起去吧。”8 f+ `; o6 @/ A7 Z
儿子要去放烟花,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去给他买。
" ~5 q" D  P5 {" x; `周媛说:“去年的烟花没有放,就藏在床下面。”6 h$ p7 J: e( I$ X; J5 U
我怔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1 I: a( E+ u+ B( o  m; ~
我默默地在床下搜出了去年的烟花爆竹,稍微有些潮了,不过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2 ~  M& {% k, r5 u
我拉着儿子来到楼下,点上烟,心里默默地祈祷:假如这些烟花还能燃放,那么我2007年一定很顺利。
  \" i; J2 U7 [* x5 G我将烟头伸向引信,一阵青烟冒出,“啪”的一声,烟花冲了出去,在半空炸响。
. N# N+ A2 }. K. Z4 {2 w/ w我心里一阵欢喜,回过头,看见儿子捂着耳朵高兴地跳着。不远处,周媛也捂着耳朵,一脸的笑意。4 w% U9 F! K8 @
我心里动了一下,把正在燃放的烟花递给周媛。她迟疑地接过去,牙关紧咬,眼睛眯着看向一边,听见烟花炸响之后,像碰了炭火似的急忙扔下,欢笑着和儿子抱在一起。: }2 W3 ?5 s7 O# o1 ?6 J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周媛这么开心了,我心里有一点儿酸。
+ ^/ M- Y1 O' t  Q! V' Z* @因为要看春节晚会,周媛玩了一阵后就回家了。我和儿子在楼下肆意地逗乐,空气中全是硫黄和硝的味道。
, o3 m5 K5 a4 u- r2 g* \- o1 K儿子在我的调教和鼓励下,终于也敢大着胆子放烟花了。每放一响,他都要激动地欢呼跳跃一下。* L5 V; ^' e4 ?& ^! J3 a7 E- s
烟花和爆竹很快放完了,儿子意犹未尽,嚷着还要放,我许诺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些,他才肯作罢。
1 ^6 D# m" R5 D# I+ ^8 G" ]2 v/ K这份肆意的欢乐,原本在去年他就应该享有的,因为我的逃避,拖到了今年。6 C# o3 o7 Q8 W
回到家,电视里正演着白云和黑土的吵闹,岳父母和周媛时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阵,有时也跟着笑几声,笑过,心里有些空荡荡。5 Q1 N# R( p+ r5 w' o# Y8 w
临睡前,我找到儿子的存钱罐,往里塞了100块钱。我对儿子说:“这是爸爸给你的压岁钱,你长大了记得要混得比爸爸好哦。”$ C6 D, D) i$ P! u# ]9 _: D
这是我第二次给儿子压岁钱。第一次是2003年春节。/ b6 W& n' ~; p8 c. Y6 z) W6 X

) I: g: ?: E* f( ^* @5 {; }2007年2月18日 星期日 晴
0 n% e6 x& \" [正月初一。% O# b9 N! P, W. e1 E3 o* V/ W
大街上其实并不热闹,很多人都选择了窝在家里。
, Z: ?1 u$ D/ ?4 ~不知是我心态的原因,还是本来就是这样,我觉得春节越来越不热闹了,缺少一种过节的气氛。, \9 i% k; c7 T
我们坐车来到周媛的二爸家,屋里已聚集了很多人,看见我们进来,大家都热情地招呼起来。
. v5 B# K5 X% Y( Y对于我,大家都是这样招呼:“嗨,好几年都没看见你了,稀客呀。”接下来就是问:“怎么样,混得不错吧?”/ O/ B. j& a% p1 q
我用一种谦卑的神态回答:“一般吧,混口饭吃。”
; V) g6 ~* k4 o3 \) U8 K1 Z大家落座,二十余人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客厅沙发不够坐,周媛二爸就临时找了一些塑料凳,大家凑合着坐下。2 W# u: H: ?$ V! `: D% \& M: K
进入叙旧环节,话题很多,通常都是由询问某人过得咋样谈起。
( D. S; L8 C; |$ Y, }大家似乎都过得不错。
( c' E) h& @3 g* K, s5 T! `3 G我抱着儿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害怕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希望被忽视。' g; u% W" [; e5 @* K
这种担心很多余,大家都被两个高谈阔论的人吸引。
5 a" y0 \, {2 `! S+ u4 \7 f( A. [一个姓高,周媛堂妹的老公。搞土建的,四十多岁,离过婚,据说很有钱。他算半个主人,他的岳父便是周媛的二爸。* ~4 \4 k+ m3 e! I" R6 X3 T. U: d
一个姓孙,周媛表姐的老公。他开一家五金公司,四十多岁,也离过婚,据说也很有钱。: ~5 k) M! a* p% w8 k0 \# S
因为年龄都比我大,我以高哥和孙哥相称。+ F: J( Q3 O. P! y% a- _. o7 n& S4 [
以前,周媛和我赌气时就常拿这两个人来挤兑我,说她姐姐妹妹都嫁得好,只有她命苦,嫁给我这个没用的男人。
8 S1 F: P7 q- s, b3 y; R; j+ J我就笑着说:“她们嫁的是二婚,你嫁的是原装,有什么不满足的?”9 a) K. t- t& F4 X7 X
周媛问:“以后你有钱了,会不会也离婚,再去找个年轻的?”% B5 E6 W' {5 u, b$ [# @' |& [
我就故意说:“我现在这么穷,哪敢有这想法啊。”
- A& m( R; V; F+ h5 _+ ~; T女人就是这样,一方面嫌老公穷,一方面又担心老公富了自己地位不保。! a" R8 B1 U# s1 s' Z& i7 r
其实,又岂止是女人这样,任何人都是这样,即使不是感情方面,也是在其他方面。; S2 H" G4 f, B( z3 t3 d4 w
患得患失,人性如此。
0 N$ Y3 x& w$ l/ z- M3 {高和孙在谈论他们的车。高开的是奥迪,他说他原来准备买宝马,太张扬,奥迪含蓄一些。
; t# Z, f4 T* h0 K1 l孙开的是凯美瑞,他说他没必要买好车装点门面,高是做工程的,应该买好车体现实力。言下之意是他要买的话,是买得起的。
" P) |  [% V8 D% \* X我们都被他们二人的话题吸引。听者当中,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车开。- I$ s9 j1 r/ \/ |# n- d6 K5 s+ B
话题随后转移到身体方面,重心便转向了老人。这是老年人之间的话题,年轻人口是心非地嘘寒问暖一阵,有的借故上厕所,有的试图转移到自己关心的话题。" S0 |9 L7 X3 z/ w& J
年轻人除了关心钱,有几个真正关心老人?* ?5 m7 n% Z4 D+ K5 h& m+ j* [
吃饭的时候,我不幸和高和孙坐在了一桌。原本,我是希望抱着儿子和老人们一桌的,但被高硬拉了过去。我把儿子也带了过去,我希望他们见我专心照顾儿子而不去打扰我。* D0 @6 k2 L6 o* J. r0 }
可恨的是小家伙只陪我坐了几分钟,就跑到他妈妈那里去了。
: Q( h6 T. |9 g7 D喝酒,一醉解千愁。  a9 p* f: m  p% D2 e8 G
酒桌的气氛其实还是蛮融洽的,大家相互敬酒,说一些“恭喜发财、新年快乐”之类的套话。酒到酣处,才又开始热闹起来。
2 }  u  m/ i- Q  V' u1 c人都是好斗的,酒桌上也如此,都在找各种理由逼对方多喝一些,以表示自己策略上的胜利。
; }" y& _5 _: m  E开始时我尽量做到少说少喝,到后来,便逐渐放开了,管他娘的,谁怕谁啊。1 b- v& F2 I- o  ^3 z, D, v
高和孙依然是桌上的中心。喝到后来,火力就全部对准高了。8 z8 j! s/ X7 |& H8 n
孙向高敬酒,孙说:“高兄,你那工作性质我清楚,要经常陪客人喝酒。你酒量大,我不能和你硬顶,我喝一半你干了。”
0 G4 c- v* U8 k& m  [高当然不干,扯了半天,两人一齐干了杯。
; i5 T6 A% `9 q高见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他,自然不干,便说要喝大家一起喝,喝多少都行。# v' @; U) ]7 M8 M5 ?5 |5 n
我不想再喝了,就想借故离席,却被孙一把拉住。他说:“我们是老挑(C市土话,连襟的意思),几年不见,今天见了,不喝痛快不准走。”
. a* Q7 G! X7 p高也拉住我不放,一脸诚恳地对我说:“我们今天放开了喝。我平常喝酒,大都是陪客人喝,钱没少花,可喝起来不够味,怕客人没喝好,又怕客人喝醉。酒喝在嘴里,眼里得察言观色,怕客人不满意,得随时调节酒桌上的气氛。累,你知道不?”; z( L$ y) P& \9 o$ _
我点点头,重新入座。
$ r3 |) }3 G* e/ Z% y6 k桌上其他不喝酒的人主动撤了出去,我们这桌剩下了四个男人,除高和孙外,还有一个是周媛的远房表弟,姓罗。我们对怎样喝酒一直达不成共识。高酒量好,要求大家一样喝;孙不干,强调随意。
7 ~+ h& z1 i4 {我提议说:“要不划拳,谁输了谁喝。”
. l  o) T: `) X" X- ]- V" [: m; l我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很犹豫,高和孙都是经常混大场面的人,而划拳是街边粗汉的方式,毕竟不登大雅之堂。6 F; P6 \; S) z
令我意外的是,大家居然都很乐意。; c# z4 x$ e8 Y) h- u
高先坐庄,一圈下来,高只赢了孙,喝了两杯。% ~8 p: ^: Z8 r) P5 j
接下来孙坐庄,也喝了两杯。
& K  s5 \, }6 z猜拳行令,气氛热烈。0 _# A1 a  c9 g/ C5 X
其他不喝酒的人都过来围着我们,看我们猜拳喝酒。见谁赢了或输了,便哄的一声,在旁边起哄。; K+ B, W( Y+ ]! I7 ?
我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在工厂上班,闲暇时便和工友猜拳喝酒,颇有些猜拳的老底子,所以我和高他们猜起拳来,赢的时候居多。0 l; j; H  {5 O# c6 T# f
高输得惨不忍睹,说话舌头已经大了,兴致却高得很。他对周媛的二爸说:“再拿一瓶酒来,拿好点的,1573。”
* S$ s& R. C" H" R8 V  {1573是好酒,我只听说过,从来没喝过,所以酒拿上来的时候,我有意输了一拳。  ^7 G) Y/ `* l) y$ s  X
的确是好酒,醇和、浓郁,带有一点儿黏稠。酒杯看似喝干了,过了一阵儿,沾在杯壁上的酒液又会缓缓聚积到杯底。& t0 m' ?* d' V' z! V  P
再好的酒也不能多喝,酒毕竟是醉人的。一瓶酒喝完,高已经醉态毕现,说话结结巴巴的,不断重复地说:“今天喝得高兴,比和客户喝酒高兴,这才是真的喝酒。”说着说着就骂起客户来,说他虽然挣了两个钱,却长期在客户面前装孙子,就是对普通的办事人员,也得随时赔着笑脸。
# S/ O/ Z0 W1 k# I到后来,许是触动了心底的隐痛,他竟然当众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煞是悲伤。2 m% J1 ^7 h& N: x7 H
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帮他洗了脸,扶他到床上休息。! Q9 T! O% Q# \( W2 p
人啊,都不容易,被人仰望的同时,也在被人俯视。# [1 e# t' C/ }8 [+ e, ]
4 N! I' T% s0 U, e$ c. r* {1 f/ P. b, M
   没有朋友,就意味着没有团队; t% t$ R, V6 ?8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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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19日 星期一 晴
0 x- ]1 p0 j% K- J" G: t/ f, x正月初一就这么过去了,我参加了一场欢乐祥和的聚会。今天,我找了个借口,离开家到了弟弟那里,去看他春节过得怎么样。
% R0 G4 X% n+ F弟弟坐在那里发短信,短信音时不时地响起。
. ^# {$ |, O- q! a; R我也拿出手机,忽然感到非常失落。
' w& |2 O: a+ i5 c! t这个春节,除了赵均和小玉,没有一个朋友给我发新年祝福的短信。而赵均和小玉都只能算是新朋友。0 f+ U& ?: P5 o6 H6 X0 d& r
我的那些老朋友,都已经把我忘记了。1 U% C) B; W0 u
我突然觉得很需要朋友,这是一种精神需求。而在一年前,我不敢有这样的需求。连饭都吃不饱,还敢有精神需求?扯淡。. q8 j9 O5 s+ ^/ D# N
我翻着手机上的通讯录,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每一个名字都能带来一个熟悉的场景,这些场景好像就在眼前,但人却已经生疏了。
! j# j5 c/ A- z0 [) F: V) K$ {8 Z( m想了想,我决定给张鹏发一个短信。2 m) X7 K  f$ [( T, w1 b3 c
张鹏是我的初中校友,现在是C市一个局的副处长。# y3 _/ B& ]# i5 U2 n. Z
当时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四个班,张鹏和我没在同一个班,但因为家庭条件等各方面都相近,又都喜欢打球,所以关系一直很不错。! t" B7 w$ D8 }, R
初中毕业后,张鹏考了个师范,他的未来是教师。但教师不是张鹏的理想,他考师范只是跳出农门的一种手段。
/ k* I& c/ c* M/ g" q& A4 V& w但张鹏仍然当了一名教师,师范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我们乡的一个村小里。
7 {3 e. J) h( y+ ^' Y. K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了,但仍然生活在农民堆里。
. m5 ^5 b, F6 ]$ ^# P村小只有两个公办教师,张鹏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副校长。隔年他当了校长,再过两年,又调到中心学校当副校长。
# h( b# g" q$ P: C7 K5 j1 A# F! g张鹏的人生大跃进就开始于当这个中心学校的副校长。  ~# }; h1 k! Y1 J% j: m
有一次,县委的一个领导到乡里面检查工作,顺便到中心学校去看了看,发现了张鹏这个人才。说张鹏是人才,是因为领导觉得张鹏年轻,更重要的是张鹏能喝酒。
) s, q2 c1 Z  b; W9 E! S: f有一年,张鹏和我,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喝酒,我们两个都没喝赢他。据他自己讲,白酒喝一斤他不会醉。% l/ X! B# \3 I7 A) o# o( i4 p2 c
这样,张鹏就被调到县教委去做了一名办事员。7 G; W/ V7 [3 w# W  K
以后的发展轨迹我没特别留意,据说他在县里面换了几个单位,直到调到C市。
& {1 H6 q* \& _2 h  p+ Z# H山鸡变成了金凤凰。我至今都不觉得张鹏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口才吗?他至今说话还有些口吃呢。但他就是混得好,比我还小几个月,都已经副处了。4 x. l# W! ?& a$ F8 M
原本几条平行运行的轨道,在某个地方不经意拉开了差距,一经拉开,差距越来越大。9 I) d+ I( Z# @, q0 g+ {
张鹏他们那一批出来的师范生,只有很少的人在教书。其他的大都进了机关,混了个一官半职。7 _, y7 j/ o' K5 V% l7 R
而我们始终行走在迷宫中,没有人给指明方向,全得靠自己去闯。偶尔,有人会给你指一条路,结果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D: D7 P3 ^& f( w1 x* H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命运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对等的机会。
2 B5 i, p" J4 w# ~+ h( w8 A+ W我刚到C市的时候,张鹏还在区县;我到C市的第二年,他就调上来了。6 I7 U7 y' j+ u7 q. U
初来乍到,我们在C市都没几个朋友。到了周末,常常挤在一张床上,不是在我的出租房,就是在他的宿舍。
2 l" b9 P7 g; ~% `$ V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 T2 s5 B; b3 ~6 y; C' U& a1 T那时我们都没有女朋友,生活简单而快乐。
, H' t' h! G2 m$ w# Z2 _( W" K后来,有几个老乡也调到了C市,圈子便大了些。但基本上,我和张鹏是这个圈子的中心。我租住的房间,就成了我们的俱乐部。( v5 F9 u; E$ h( I) d
我们都是年轻人,谈论的话题无所不包。但钱和女人,是永远陈旧而又新鲜的话题。( d4 S7 q/ b9 i% |* h, S) N& `) a) f
或者,聚众打牌。斗地主,便是我在那时学会的。
# D4 ?1 Q: T  l9 ]1 f其时我的经济状况还可以,比张鹏他们几个收入要高些,他们便变着法儿赢我的钱。有时,甚至明着耍赖。
& w6 Q3 A8 L! M% k( r6 Z我从没在乎过,我把朋友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出门吃饭,也总是有人招呼着让我请客。于是我便真的掏腰包付账。
0 t4 S' s0 @3 P6 p! h/ e6 n  I我的钱都是大家在安排,不过我很享受这种状态。
' T) Q1 t) ]5 N  Q) y众星捧月是一种虚荣,和明星的感觉一样。; L  S: d4 W& c- b
我承认我很虚荣,我的虚荣是用来掩饰自卑的。) ]3 W1 P8 I( C* P
我是个打工者,而张鹏他们,要么在政府机关,要么在大型国企,聚在一起,除了谈钱和女人,便是自己的未来。
, x" g. z+ B4 M8 N似乎他们都有很好的未来,至少他们可以憧憬。他们可以憧憬着将来当个局长,或者将来当个国企的总经理,我能憧憬什么?
% \' T1 R/ M6 {( M& T他们可以看清未来的方向,然后不咸不淡地排着队,耐心地等待机会的降临。即便没有什么提拔的机会,他们也不担心饿饭,反正有国家养着。& c0 d; o& V& C( {# ?- Z2 Y. p8 G
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注定不是坦途。你现在拿着高薪,说不定明天你就失业在家。
. p" @' W4 l: S3 z这就是所谓的白领,光鲜着,迷茫着,也自卑着。
* V7 X, I3 {: ?1 P8 @* X( }所以,和张鹏他们在一起,骨子里我是自卑的。
; q- M0 j3 ?; Q: j, O6 J4 Y因为自卑,花钱才大方,花钱买面子。
0 B+ ?7 ~8 Z9 D% v$ Y4 I% P后来,张鹏在单位集资买了房子,其他几个朋友也差不多先后享受了这种待遇。我和他们来往得便少了些。. ~' Q8 s4 X/ o8 L
人家有房子,你有吗?你比人家还早到C市呢。
' K$ g3 q, J- R朋友之间,是需要平视的。别人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提高,而你还是老样子,甚至不如以前。你看朋友,需仰视才见。3 g" u/ U5 ?# E5 D+ r8 p
当你看朋友需要仰视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是你的朋友吗?: O, n7 z! ]8 {8 e
最多,你会对另外的朋友介绍说:某某是我朋友。这是一种自豪,也是一种虚荣。: o; j  ]6 p7 P# G, L+ |% T) b
后来,我和张鹏他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有几次张鹏约我,我都避而不见,最终,便不再联系。
" J, e3 `9 H4 q( J2 x在准备给张鹏发短信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怕他认为我想巴结他。但昨天和周媛他们那一大家亲戚聚会过后,我觉得很多时候我是庸人自扰。
6 Q" S# S+ [1 l/ T: |, s0 m: a我心里这么想,别人未必就这么看。
( V8 a' _3 k0 ]" C再说,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思考,我觉得我必须恢复和那些老朋友的联系。: D% N% V' O( [! A# U& I4 z
这个社会,没有朋友,就意味着你没有团队。一个没有团队的人是干不成什么事的。
& g# r( ^3 e# k" W, ~所以,即便被认为是巴结,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谁人不巴结?# X+ |& m' F5 F5 P1 K
当你自豪地宣称你和某某是朋友的时候,就已经巴结了。
5 x# @( r; @% R所以,我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把我对张鹏的祝福送了出去。
+ s; x! s: o8 _2 C0 v张鹏没有回短信,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有些失望。1 C1 [9 M- I2 y3 C( B( W
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和这些老朋友恢复联系了。这不仅仅是精神需求,还有,如果我真的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我回避不了他们。
9 E7 @. M& o6 c0 z- ~: L! ?回避改变不了我潦倒的现状,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联系他们,或许他们能带给我一点儿帮助呢。1 c7 s, f) N: K: w6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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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25日 星期日 晴
, g& f/ X5 R) W* D今天是正月初八,我们开始上班。
: I7 D8 D; Q* Y8 E0 H. H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中,规划着2007年的目标。
# l% {" Z: w) C% O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今年想大干一番,挣一套房子,在过春节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自由空间了。”
( T; H2 q, b* G$ e  {# C% e弟弟笑,说:“我经常听你说要大干一番,可你现在连买厕所的钱都没有。”
8 G+ E: ?/ p, z! m! l3 `) X' h我也笑。
0 R( g. X5 b, z( }1 v我对弟弟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缺点什么。”
) g) a# D, e6 H  @弟弟说:“缺的可多了,尤其缺钱。”
$ L9 R+ v& n/ {% l& O7 \7 Y0 g我笑,我说:“我们现在还缺朋友。朋友少,圈子就窄,圈子窄,就变成了井底之蛙。”3 f1 J$ Y. I* t, ~. ~4 F
弟弟不以为然地说:“那些酒肉朋友有什么用?你以前不是朋友多吗?你混得差的时候,你的那些朋友到哪里去了?”
/ ^' P: i* u1 b5 \' k( I弟弟的话噎了我一下。顿了一下,我才说:“你不能这么说。很多情况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能轻易赖别人。”
/ K& [% K0 W2 T; t. f* m) t( G* J0 ?的确,在我混得差的时候,我和很多朋友都疏远了。有的是我刻意疏远,有的是刻意疏远我。总之,差不多都不联系了。
1 ^8 q; h( f& s; J但是,一个人要在社会立足,离不开朋友。: q" k1 L+ G4 p. J
一个人的见识始终是有限的,而有几个朋友帮忙参谋,见识就提高了。
& s5 R7 B. u* s+ [5 u就拿我现在来说,我对2007年的路怎么走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走去年的路子吗?去年的策略是别人要什么就卖什么,这样的后果是我们必须了解客户的所有需求,并且做到每一样东西至少都要和客户同样了解,否则客户就可能不相信你。
* U& C6 S& U8 B- M% h- ^按去年的做法,就是希望做尽天下所有的生意。) t1 j/ P1 g% ?8 }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 m( h2 L& c  l. L5 j0 l今年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然人累死了,钱还不一定挣得到。
$ d# W* D- s4 J8 V8 c当然,在有具体策略之前,还得像去年一样,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努力去挣。否则又会回到2005年的窘境。
- p* ?) x! f5 }, T* x; u但我们得有一个改变策略的意识,否则最终的结局一定不好。
" j: D5 t& U) W+ m1 ?5 ^& l今年是什么策略呢?记得去年和弟弟一起团年的时候我们也探讨过,没有探讨出个眉目。( e. z3 M' @& ^# ~
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见识不够,还要开阔眼界。
" Q1 }0 _- V7 U要开阔眼界,就只有不断学习,结交朋友。
6 R: h# ^4 N, z& d5 k再说,朋友多了,对社会也会有更深的了解。
4 T* u: S# r5 z8 h' K( p9 |现在的人有一个误区,以为通过网络就能了解社会的全部,大错特错。
" }+ E% s# Q/ A( a社会通过什么来了解?不是网络,不是文件,不是电视和报纸媒体,而是朋友。一群朋友就是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小社会,透过小圈子看大社会,往往看得更真切。/ @" p6 J/ f* @0 }0 A, Q  m/ A
当然这是废话,与我的现状无关。
6 v0 F& D, b$ W$ K# O5 }2 a" I9 Z! m" }我决定去恢复和我的那些老朋友们的关系,不为其他,权当精神需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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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旧关系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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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晴
7 t4 \+ R9 S5 w早上,我决定去找张鹏聊聊。
& g6 o$ e$ {5 i# o要放在以前,在我混得如此差劲的情况下,要我去找比我混得好的人,打死也不干。5 v( X  V8 [$ N: C. U
但现在不同了,不是我混得好了,而是这一年以来,我在心态上有了一个重大转变。
1 e. p1 s2 Y1 g- [以前,因为自卑,我总是在表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强势一些。天下我最大,佯装自己很不错,后来装不下去了,便连朋友也不敢见了。, b# h8 n- b0 L4 _& b# B3 g# N: m. F
那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吓唬别人,忽悠自己。- K" Z# P" S* B
我们都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其实,很多时候,你是生活在自己的假想当中。
6 _) H5 k/ [% N( f& b' D就拿我来说,因为和别人有差距,老想着别人会对我有看法,会瞧不起我,甚至会嘲笑我。但事实并非全部如此,在这个社会上,大家都忙碌着,很少有时间关心别人。即便是炫耀自己的成功,也并非就是借此奚落别人,多半是自己敏感而已。# K+ z# O  Y' B5 T4 ]( i
春节期间我和周媛那些亲戚的交往就是明显的例子。我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轻视,至少对我他们没有刻意地轻视。
( H9 X& U0 p9 q5 j7 p# a; S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简单一些,自己就会过得快乐一些。
7 S* L' B6 }9 a  u. t% a# N% H有时候,率性而为比刻意雕琢更有力量。4 J; x4 v9 t: {6 G( U) i
我找张鹏的目的是想把我目前的境况给他讲讲,请他帮帮我出出主意,但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求教者的身份。+ G+ E" `# q; q$ M, ~" X1 w
求教,其实也是一个托辞,我就是想恢复以前的朋友关系。- n3 c$ R1 f- p. G% e9 l) F
我给张鹏打了个电话,向他问好。
/ r! F# r6 e- D! \! W3 J张鹏没有听出是我的声音。我报上名字,他感到很惊讶,这种惊讶也带有几分好奇。
2 D" z, I+ N5 V2 \9 ]: B1 V/ f: v他说:“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以为你失踪了呢。”
, E+ `4 L' Q9 [! ]. g5 c% V; `4 |* V我说:“春节的时候,我还给你发了条短信,可能你没看到。”- j- r) q4 C& _+ S  v% ^" w
张鹏说:“收到的短信太多了,没注意。”
  m2 ]" K3 m# p- W- m% f后来张鹏的语气便有些平淡了,也有些客气了,生疏显而易见。: V2 P8 D) K2 x9 f
要是几年前,我和张鹏通电话,开口就是一顿胡言乱语,天南海北到处扯,半毛钱的事没有都可以在电话里扯半个小时。4 w+ h+ a8 e8 N9 b8 L8 E
但现在不一样了,始终找不到过去的感觉。  b7 w2 g; y) k" L: H! ~# ], Y2 \
我对张鹏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 f& C1 b1 g0 d5 w( R张鹏说:“你说嘛,帮得上的我就帮。”
# i: W$ |) i4 y8 Q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你那儿去一趟。”
% E7 C, S* o: _) y6 x; z. Q张鹏问:“电话里不方便说吗?”; s! s1 i% \5 B2 h0 ?: c
操,明显有点拒绝的意思了。4 [1 Z7 @  M: {- D3 o  N3 S
我说:“我只想去你那儿坐一会儿,咱俩谈谈话,拉拉家常,没其他意思。”$ {! |8 C/ B$ s; v/ G& D2 b& V# P
张鹏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值班。”7 \* V! D) W8 M" S
办公室不是谈私事的地儿。管他呢,见了面再说。
! S) k& s3 |6 K+ Y5 ^/ O张鹏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中央空调,暖和着呢。
$ f% [+ i' }) _0 V! B* y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忙活,瞥了一眼,电脑上挂着游戏,好像是三国。
% U; e( R) ~; L' K) \. t张鹏热情地接待了我,说:“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不可以在电话里说,非要跑一趟。”他说着就给我泡茶,给我让烟。恰到好处的热情,不远不近的距离。
3 z  @2 [/ G4 h5 O2 Z9 s我知道张鹏怕我给他找麻烦,如果这时我真的有麻烦找他,我敢肯定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打发了。
' ~" B( v7 z; B( x* g  C) n0 |* n想想也是,现在这个生活节奏,每个人心里都多少有点儿累,谁愿意来分担别人的麻烦?
: h# [7 O, }8 N+ \/ z: ]1 d5 P我想让张鹏放松,就随口杜撰了一件带有两难选择性质的事,请他帮我决定一下。具体杜撰的什么事我的确记不清了。打个比方吧,就好比天气很热,我想游泳,但我不知是到江里游还是到游泳池游。
! a3 P$ F, l- U2 ?- B我杜撰这个的目的是让他有决策的快感。决策而又不担风险,是一种精神享受。( A# }3 @$ H) k$ S; Y) A
如果我一开口就说我这几年混得不咋地,指不定他心里会怎么想。以为我要找他借钱借米,或者找他帮忙介绍生意之类的,一下就会戒备起来。
  r' D; E( t% J' U, {我想起好多人去找人办事,进门就诉苦,希望获得人家的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个社会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司空见惯了,麻木了,也厌倦了。3 G8 @$ c5 C6 L6 Y" ^+ p$ ?
但如果你是抱着求教的态度去办事,效果可能就不一样。4 z6 g6 K$ u; A2 j& _: s, v. Q  e9 Y
我能,我行,我比你行。这是普遍心态。
2 {9 b: k: `  m7 j$ g张鹏听了我的话,果然就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这点事也把你难倒了呀,这些年你真是白混了。”说着便给我指点起来,说应该如何如何。" O, {) U3 V' f! O1 }" A
这样一来,气氛就稍微融洽一些了。我坦率地告诉他我这几年混得不好,现在搞了一个买空卖空的经营部,做得也不好。因为他接触面广,脑子也活络,所以来请他帮我出出主意。
+ ~" Q- u- ~3 }张鹏松了口气,用手指远距离地点着我说:“你呀你呀。”
. G1 I/ e- y/ V; T( f0 R7 Z" f6 d如果说过去我和张鹏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的话,现在我把张鹏摆在了一个强者的位置,我甘愿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接受朋友的批判。
  X( m/ `6 B0 }3 `' t& J当一个人愿意以指导者的身份和你相处的时候,他觉得他是安全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信任你了。何况我和张鹏以前毕竟是朋友。: c% j, a" U) n) @- p
下午,我和张鹏聊了很多。我解剖了我性格上的不足,他也给我指出了不少毛病,并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我。' R, c3 m  b& q
一个滔滔不绝,一个虚心接受,谈话气氛其实蛮好的。
8 U, j. e1 [# L2 N临下班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找张鹏,进门就问是不是谈的机密事,需不需要她等会儿再过来。& G3 x" `7 z9 w! H
张鹏说:“哪里,一个老朋友来聊天。”! ]" L6 g* }  U* ]; E, t2 }
那女人说:“你老朋友啊,我怎么不认识呢?介绍一下嘛。”
: K* c! i2 T0 g8 a听她的口气,和张鹏是很熟的了。, u$ r; k! A9 G3 t" m$ G- `0 ~: H
张鹏说:“有几年没见了,现在他做建材生意。”4 w2 {$ m/ w/ X. v
那女人立即说:“哎呀,我马上要装修房子,正想找个专家咨询一下呢。”
" j  s0 l6 I& q, m& {) h我笑着说:“我不是专家,只是懂点儿行情。”$ r$ a/ ?. H: l) U
那女人说:“懂行情说明就是专家嘛。”
0 v2 ^, X/ k# D8 e$ k: _8 v张鹏给我介绍说:“这是毛梅,做生意的好手,女强人。”5 w, J4 E6 h; c4 F$ y3 @
说着他又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毛梅。
$ e( [8 Y6 |. y我打量了一下毛梅,三十来岁,圆脸,大眼睛,不但漂亮,而且气质不错,颇有亲和力。
- [6 q; K4 ~2 Y毛梅正经地对我说,她打算这两天装修房子,找几个装修公司报过价,感觉水分比较大,到时候想请我帮忙参考一下。
+ L' B; ~7 q: b: F2 T6 z3 E0 C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因为毛梅是张鹏的朋友,未经张鹏同意,我擅自接触他的朋友似乎不太好,便笑着看着张鹏,有意留了一小段时间,等张鹏表态。
0 C( ?$ r, M8 B3 m5 Z2 r1 \张鹏说:“可以可以。到时你抽空陪毛梅去转一下装修市场,帮她把把关。”
* c1 }2 P5 H% l8 J  ~; P/ x; C5 \我说:“没问题。”# b# T" d% q& C, m9 P6 f8 \6 x
因为马上要下班了,我估计毛梅来找张鹏还有其他事情,就向他们告辞。
: w" F, b4 B7 j张鹏送我出来,问:“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困难要我帮忙?”
  {' D5 `3 U% u$ j. G我说:“真的没有,就来聊聊天。”/ i; c# ^& ]1 z# h+ l3 {
他说:“遇到困难找我啊,大家是朋友,客气就生疏了。”
' v' R' A6 ^4 M8 S  z7 g$ ^& ?我点点头,说:“有事我一定来请教你。”
2 I4 F+ n( W3 l* T1 z, R从张鹏办公室出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张鹏的关系似乎有所恢复,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带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2 O1 B6 |: u8 [5 x; }% M; r1 s我的确没想过让张鹏给我啥帮助,我只是想恢复和朋友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C% Z" Q* e! S8 Q
一个人要做出来点成就,最终得靠自己。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能替代自己的努力。5 `# h4 C; S3 d
晚上,我又陆续和几个以前的朋友通了电话。接到我的电话,很多人都很诧异,问:“好久都没听见你的音讯了,是不是闷声发了大财?”也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有在风光的时候才会去找朋友,让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成功;而自己落难的时候,却生怕朋友们知道。7 Q. `: |( x0 _8 P1 z% z3 f
我大声地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说:“就是想你们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又说:“你们有啥聚会要通知我啊,想看看你们都变成啥样了。”
% q" U6 s. q, Y6 E& Q! M& J我打这些电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难受,有一点儿出卖自己尊严的感觉。! B* X8 r0 l1 f* [3 X1 N# \
是啊,这么多年来,朋友都不来理睬你,最终还得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原来都是平等的,现在则有些巴结的意思了。
) H! R+ p5 m3 r7 [7 \+ K+ N9 J唉,想开一些,谁不巴结人啊?有的人在朋友面前表现得很强势,说不定在领导面前也是低声下气的呢。/ }# ~6 T: s9 ?# K
典型的自我安慰。5 k% a) M9 R9 K  ], I6 P: v

5 `* v0 v( _6 z/ H* T   先听听富人现身说法+ M- d, Y1 j. X1 B- M" E

5 s7 W# ^3 W4 w) I) a' M2007年3月2日 星期五 多云. Z7 ^! l9 r9 Q! b7 w! Q4 w
原以为毛梅装修房子要请教我是玩笑话,没想到没隔几天毛梅真的打电话给我了。她问我有没有空,想请我陪她一起到装修市场转一转。我手头上也没啥要紧的事,便说没问题。
# Y  Z2 P) W! N我和毛梅约好见面的地点,坐上她的车,直奔装饰市场,从地板看起,一直到灯饰。3 o' r) L7 }) b2 t+ M* i
事实上,我并没起到什么导购作用。进了装饰市场,各门各店的销售员把自己产品的功能、特点描述得清清楚楚,我就像一个保镖,偶尔在边上插一句话。# k5 T- x; t, T8 }
毛梅似乎比较忙,在我和她逛装饰市场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地接电话,有时一个电话要通很长的时间。
: y8 ]" t+ y* H$ Y% J" S4 V我说:“你这么忙,又要装修房子,怕身体吃不消吧?”
" F4 f# v& D" Z( S, I3 _, q1 `毛梅说:“我今天就是来摸一下价格,回头包给装修公司,免得被宰。”3 l, V# g8 a5 O' P1 R
我说:“装修公司来买的价格会比我们今天问的低10%左右,同时你要指定品牌型号,以防装修公司偷梁换柱。”
5 x1 L! {* }3 |, t毛梅说:“那我们得把今天问的这些牌子记下来。”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了解到的都记了上去。
" i, w; @( f% H- V从装饰市场出来,天已经黑了,正想和毛梅道别,毛梅却对我说:“今天耽误了你时间,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r8 A+ X8 D, [/ w  Y
很明显,毛梅说的是客气话,但我却一口答应下来。2 c3 c1 O8 |3 g7 ~4 ?2 [' n) ]
穷人是一个圈子,富人是一个圈子。如果穷人想致富,得设法进入富人的圈子,那里的资讯是穷人不了解的。
2 @$ w% @# P$ n/ I我只是想和这些有钱的人多接触一下。
! b$ e. Q" \* y# d, O3 A# ?如果这次和毛梅分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成功人士,所以便顺势答应下来。
3 C& |2 i* p: y, T' j$ _; H+ U$ a上了毛梅的车,在一个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两个人吃饭,不好点菜,茶餐厅比较合适。
) g0 G" {9 C% p$ l8 n4 u( s) ?0 E! f: n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毛梅点了饭菜,拿出笔记本看她记录的价格。
7 D9 \6 H' T- I6 a; I我因感觉自己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便逐一对毛梅介绍市场价格和装修公司进货价的差价。
6 o4 I4 \3 Q5 P2 e3 K+ Z1 P其实有很多我也不知道,对不知道的,就按我对价格的理解和把握介绍给她听。1 Y8 e+ ^5 [7 d. \) T8 m1 T; T6 |
我说这些,准确地讲,带点儿穷人向富人讨好的意思,也有点儿自己抬高身价的意思。喏,你有钱,但这方面我比你懂。我就是这种心态。
2 n" R  L4 u( \: x  c毛梅来了兴趣,突然说:“你这么熟悉,要不我包给你装修,就按你介绍的装修公司的价格执行。”2 n7 Z% A0 P: E
晕死。- d* u  l6 N+ ~
这女人真厉害啊,我给她透露行业内幕,她一下就把我粘上了。我不亏死啊。0 L6 j8 W0 y. I5 w+ k
这也是个教训,我们可以给人帮忙,但千万别透露行业底线,搞不好自己就搭进去了。
7 @( x% ^! K3 a- K( p2 j* c毛梅见我有些窘,就笑,说:“逗你玩呢,瞧你怕成那样。”' V) C1 K2 O# P. u) q: _9 Q
我也笑。" ^, g& ]. r, x  t
就这样我和毛梅熟悉起来,说话也放松了,有时还开些不痒不痛的玩笑。/ T) ?+ Q8 S0 a- ?3 b( @: h
毛梅问我和张鹏是什么关系,我说是朋友。
5 B- s: S2 y$ N% P! G3 O3 H毛梅说:“我和张鹏认识三四年了,以前可没见过你。”
; o, L# }. a. m1 z! k我说:“这些年混得不太好,和张鹏他们疏于来往。”
& L3 d" _  G! n说完这话我特后悔,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哭穷,什么意思啊?3 ]8 G0 X* W+ b( X9 i
毛梅说:“也就是说前几年有些自闭喽?”
' D7 V5 L7 k+ u* j# P) I我尴尬地点点头。
7 A, t5 \- M# n2 X5 O/ g$ v2 W; S“现在走出来了?”7 _; x/ `$ D+ M# ~8 p- _; k
我说:“不得不走出来啊。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想死,就得出来混饭吃。”) |, K) S) q/ L1 {% H. ~; R
毛梅说:“你知道什么人最容易自闭吗?”! f6 E1 `" G- ?
我说:“不知道。”
7 \& w5 E2 e9 \2 Z$ Y7 `她说:“有上进心,混得差,爱嫉妒。把这三个特点集于一身的人,肯定自闭。”
2 y, Z8 j- x4 B5 |! z9 Q1 k8 _& b我诧异于她的说法,差不多把我给概括了。
& T& b- s. C& p3 e' ?# G1 H( F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我的嫉妒心。事实上我是有的,我害怕别人比我成功,我希望所有人都比我混得差,我希望帮助所有人,而不希望有人帮助我。这些都是嫉妒心的具体体现。
- p: O: o2 i9 N7 ?! a+ W6 s& d毛梅说:“如果你能承认别人的成功,至少你混在成功的边缘;如果你回避别人的成功,你就和成功离得很远。”: }( K# z8 N0 D' E' z% Q) W
这话真的很有道理,我无法想象,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会总结出这么深刻的人生道理。; _( `$ b; ^6 F  M5 \. e
如果她是男人,我不会太诧异,但她是女人。  B% P) I$ y7 j" }
我没有歧视女人的意思,但这些东西,更应该由男人来总结。# T- S# }; G3 B  |+ R
我想毛梅一定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否则她不会总结得这么精辟。我不是对2007年的路很困惑吗?不妨和她探讨一下。
2 U& L, q3 T+ C& p% X8 `毛梅很乐意和我沟通。用她的话说,沟通使人进步,封闭使人落后。她问我:“一个企业,从起步到成熟主要靠什么?”
$ J: t) e; y% h' y  e, _她给了我三个答案,要我选择:% }6 Q' T$ b- `" P) y' S; G
一、靠产品,得产品者得天下;7 A4 x' Z8 t' \% c: m3 m
二、靠市场,得市场者得天下;+ W% e' m  H3 Z" d2 \
三、靠资源,得资源者得天下。
4 P6 F7 Z7 Y  K3 s# p她补充说,她所说的资源指的是权力、朋友这一些。
3 S( U8 X- z  r2 T# _9 m我对这类问题不感兴趣。这类问题实际上是一些伪专家为了吸引别人目光,显示自己功力深厚,而故意总结出来抬高自己身价的把戏。本来三个都可以靠,但我想听听毛梅的看法,便故意说资源是最重要的。# T5 M: W+ x' F1 j
毛梅摇摇头,说:“靠产品。假如你是经销型公司,你首先需要一种产品来作为你的核心,不然你连卖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如果你是生产型公司,自己生产的产品就更不用说了;假如你是服务型公司,你服务的内容就是产品,认真把内容做好,就是最好的服务。所以我认为产品是立身之本。”
8 _5 R! c3 j$ u3 R4 Q3 z4 V9 o毛梅又说:“很多人都会选择资源,但你想想,一个才起步的企业,能接触到多少资源?有人以为有了权力这个资源就有了一切,其实这是一种错误判断。现在这社会,没人敢为了小利益乱用权力,有权力的人图的是什么?是安稳,不是利益。而一个人最大的幸福感是什么?也是安稳。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努力奋斗吗?那是因为他感觉不安稳,于是想多挣钱,让以后的生活安稳,一劳永逸。”' `% t, q+ [' Z5 X
如果说开始时我对毛梅的见解仅仅是诧异的话,她的这段话则让我感到很惊异。: m" \1 E% M& r  ]7 k  Y5 z
她看东西太透了。
3 C& g0 v0 K+ }  E& G( A( Z. R我问她:“像我这类混得很潦倒的人要翻身,靠什么?”
# n. o; s3 e: i' e. o" t( Y+ \, r毛梅反问:“你潦倒吗?”
# R! e$ [1 s0 K. h3 _我老实告诉她我前几年的生活,并且连我到工地当民工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之所以告诉她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解非同寻常,看问题很深刻。
6 F) Z; Z' O% ~8 t/ t! X我现在恰好需要人指点。
. K/ z1 g; @+ `1 j毛梅笑着说:“其实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因为你从来都不敢坦然地看一个人,目光总是很躲闪,这是自卑的表现。人之所以自卑,是因为他经历了一些低谷,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没希望了。”
2 x5 ?- U4 T; z# A4 C7 L我默然。
6 Q% }) S" B$ R( x' {# Q" b8 |# u毛梅说:“我对你做的行业不了解,但根据你的介绍,我感觉你就像一个游击队员,哪里有钱冲向哪儿。你这样做是不能持久的。身体跟不上,精力跟不上,久而久之,疲惫了,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x$ G7 P& O# N' z9 t, e1 e
毛梅的这一席话让我汗毛直竖。3 [) v  E% c0 F; L
毛梅接着说:“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我能理解,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生存下去。但你得改变思路了。我觉得你应该走专而精的道路,不要漫天撒网。”2 ^9 J4 m) J1 m# j/ b
我听见“专而精”这个词时,心里不由为之一动,似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w3 f; h4 n$ u7 v8 f! h
毛梅又说:“我想象得出,以前你猴急地冲向一颗颗芝麻的时候,也许看到过西瓜就在你身边,但你因为要生存,只能捡那些不费力气的芝麻,眼睁睁地看着西瓜被别人抱走。有这种体会吗?心有余而力不足?”+ X2 e9 l# M6 q' a* i2 U6 ]0 k
我点点头。# Z( g7 ?1 h- }8 p) [
毛梅笑了,她说:“那是别人的西瓜。现在你得养力气,有了力气,那就是你的西瓜,至少你可以分得一瓣。”, }* v$ |( t2 u  b
我又点头。我知道毛梅说的养力气是什么意思。养力气就是积累资本。怎样积累资本呢?我的理解就是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并且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都要坚持走下去。即使是一条错误的路,只要坚持,也会走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 L6 q, J9 `+ Q7 o: O6 T/ K9 r这样的例子生活当中也不少。许多小店开始看起来不起眼,生意很差,但他坚持做下去,逐步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几年时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 h! W5 e% Z- J* `) A% M- b4 |我感觉我在走神,急忙调整自己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来,继续听毛梅说话。" H8 k9 ?9 W! w/ G/ a# Y+ q
和毛梅谈话是愉快的,她总能从生活中提炼出一些闪光的东西,并且结合现实,分析得头头是道。8 [; N0 ~- g9 {
在毛梅面前,我就像一个小学生,而毛梅似乎也愿意充当一个布道者的角色。
1 u! E8 S, {, S0 b0 A1 \和毛梅分手,已接近夜里12点钟。
  A4 }/ H1 b/ o4 K毛梅说:“我送你吧,这会儿不好坐车。”+ U. r& Z/ e, i# ~2 ?7 Q
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 D! p3 k: l- d0 K6 n% s我本想等毛梅走后,再去大街上坐夜班的公交车回家,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过来候客,我只好和毛梅道别,坐上出租车。走了不到三公里,见计价器马上要跳字了,我立即叫停,付了6块钱车费,下车在路边等公交车。
- }6 E& ~( E% D) F+ K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睡觉了,周媛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见我进屋,周媛愠怒道:“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2 \5 b% q; `5 H" i
我突然想起,早上答应今天晚上陪周媛到商场去给岳母买一件衣服做礼物。岳母明天过生日,满60岁。
( `  z, E  j% q我忙说:“和一个朋友谈事情,忘了这事。”
' j% G! J% E5 Z* p周媛就冷笑,说:“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清楚?”
% j1 k7 x( x3 i) ]我说:“我有什么心思?真的是谈事情啊。”
, {9 K$ P, L2 b: L$ m6 Y周媛又冷笑,说:“怕花钱也就算了,别总是拿谈事做借口。”
2 g) F; z9 m+ W9 T2 N说实话,本来这事是我不对,但周媛的那两声冷笑让我很反感,我便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把钱拿给你,免得你说我怕  花钱。”
0 }- D* Y4 s; v1 {3 t! c一摸钱包傻眼了,钱包里一共只有13块钱。原来包里总共20块钱,打了6块钱的车,坐了1块钱的公交车,数都不用数。
" d& ]6 N. Y! s2 R周媛见我站在那里不动,又冷笑。
2 c* S+ i/ g' {( Y8 Y! i我讪讪地说:“忘记在弟弟那里拿钱了,要不我明天给你?”! {$ l: d- ^& h' I0 j
这句话勾起了周媛的无名火,她把手上的遥控板一扔,说:“我们家的人,哪一个你放在心上过?别人家老公的钱是老婆在管,我老公的钱,是老公弟弟在管。我能得到你弟弟一半的待遇,我就知足了。当初我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你?要什么没什么,还一天到晚装着在外面谈事,显得自己多忙的样子。你看看我那些表姐表妹,哪一个不嫁得比我好?好房住着,好车开着,你有什么?当初就图你人好,没想到你眼里只有你自己那一家人。我们这一家人不是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自私自利的东西。”
. F) |9 ]5 g5 |5 U2 w这一顿数落针针见血,句句如刀。我一下不知所措。
; D- W: Y* G  m# I周媛不管不顾,继续着她的数落,继续拿我和她的几个表姐夫表妹夫比较。
' y$ g) d) `; P0 i) @1 ]0 `  i她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些话就像盐水滴在我的伤口上。1 H( `3 S, J4 t# @% C! k& [  Q9 d
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想要发作,却不知如何说起。
) `7 \7 v4 J8 f末了,我叹口气说:“如果你真的很后悔嫁给我,趁现在你还年轻,可以再嫁。”
" b( H5 U$ b3 r周媛嚷道:“你以为我嫁不出去吗?老娘明天就嫁给你看。”
9 \" f/ m. x$ F/ l3 U: ~我说:“你如果真想再嫁,那就去嫁吧。”3 E/ x. _- h8 _1 Q* W3 n( S
这是我和周媛结婚几年来,第一次在争吵中提到了离婚。
; a2 q$ p; Z! m, U1 d坦率地讲,周媛算是个不错的女人。我潦倒这么多年,除了平时抱怨一下,她并没有太嫌弃我。即使是我那几个月不回家,她也从来没表露过对婚姻的放弃。今天因为是她母亲过生日,这在她眼里是一件大事,而我却疏忽了,她才有这么大的怒火。% }6 K! f: V; k& p3 {% ]
我理解她。但是,她的那些话说明她对我已经失望到极点,压根就瞧不起我了。既然这样,我还有必要赖着她吗?
9 c' \8 Z+ q0 [1 @1 V. h. Y8 l那么,离婚吧。
; q' ~& T& w, }我走进里屋,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亲了一下睡梦中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 z" T( {: }6 X
在合上门的瞬间,我看见岳父从他的房间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着外面。. x$ X/ t2 f2 h9 b' H4 E4 t
初春的风依然冰冷,我走在街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8 I6 W% F  t' m! {, t
我并不后悔我刚才的决定,相反,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一个背着背包的长途跋涉者,包里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在放弃的那一刻,仍然是轻松的。" H: \! Q8 f7 Y) g3 ~5 c
夜已深,我不想去打扰弟弟,但又没钱住旅馆。想了半天,决定到办公室去凑合一晚。
( Z- M. g" K0 P5 D7 n) V我们的办公室在一栋居民楼里,晚上可以进去。
. u$ T. ^, I& u; s; L5 m) T/ Y7 H我没有坐车,沿着马路朝办公室方向走去。马路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嚣,把一片深沉的静谧留给了我。
6 i: \, c& t1 E/ ^我脑子异常活跃,往事纷至沓来。和周媛从相识到结婚,再到今晚,一晃快七年了。难道七年之痒的玄机真应验了?不是,与七年之痒无关,与潦倒有关。0 u4 M1 J: n6 E' [8 ]
一个潦倒的男人,很难有一个幸福的婚姻,表面的风平浪静,掩饰不住内里的波涛汹涌。该去的就让它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2 \1 l" z* V4 v% R( ]
男人,得干事业。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你也不配享用;即使享用,你享用得也不泰然。何必呢?
! a+ `* r9 \2 U- r5 q2 ]算了,不想这些,想想自己的未来吧。7 a' s, Q7 u. O; V
未来,未来却还是一个谜。
5 s0 F/ O3 ~! R$ e7 r我现在的状况,虽然可以混一口饭吃,但仍然危机四伏。
7 Z. v0 }% T* ]我卖的所有产品,都是从市场上购买之后再卖给客户。我的进货价和客户到市场上去购买的价格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之所以还能挣点儿钱,完全是利用了市场和工地之间的信息落差,勤于跑腿,挣得一点辛苦钱。: v1 Y1 O: n  i
这样的钱还能挣多久?
: W0 j. J4 L, H0 v& m很难说,现在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一只蚂蚁都能在网上找到价格,何况我卖的这些东西都是通用产品,价格遍地都是。只要人家稍微花点儿精力,多打几个电话,就可以把我的进货价摸得清清楚楚。
) ]" q+ A5 E# X% }: k! J人家10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我要12块卖给人家,可能雷锋都不会干。9 ]8 O2 ]; R" A, T" _7 d9 K4 O
所以,我越来越感到,现在的状况维持不了太久,得赶紧想办法,否则到时候连辛苦钱都没得挣了。
7 z' |: _2 [) Q: H* v但是,我能意识到以后的困难,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 v) Z5 Q% V: A- R3 H
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预见性,但是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回避必然到来的困难。
; d" }" A7 T+ p" W就像毛梅说的那样,我现在是拼身体,如果有一天疲惫了,也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2 D6 k( D. I% j6 Y! F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e6 c+ ]; G5 g# n- x3 r5 t
产品,专而精。这是毛梅传达给我的最准确的信息。
1 ]4 j9 v& U0 T2 v4 ~脑子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进了办公室。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又累又困,还有些冷。我把从周媛家收拾出来的几件衣服全部穿在身上,靠在椅子上睡觉。3 S( [: W4 B, s  N- c
明天太阳会继续升起,世界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那些想改变的人。: p( g0 E- f8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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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43: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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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发一下cmiw@qq.com  发表于 2013-11-12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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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2 20:32:43 | 显示全部楼层
nbfanghung 发表于 2013-11-12 19:43
% Q4 @8 R# `& G9 j" q$ \$ x, u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0 Z$ j7 {7 T8 N) p! F
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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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2 20:49:51 | 显示全部楼层
280853992@qq.com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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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20:59:06 | 显示全部楼层
做快乐事 发表于 2013-11-12 20:32 1 H! f/ m) W  [0 z) `0 [, Z. N
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 ?  d- j: u' T5 S7 j
呵呵,你找到故事中的哥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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