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虚拟现实“入侵”，设计师们怎么办？
这已经是一个被虚拟现实明显加速的世界。人们开始娴熟地用这种技术尝试从未体验过的事情。除了年轻人热捧的虚拟游戏，建筑学家用它来模拟金字塔的建造过程，试图复原古埃及人的秘密；环保狂人用它来模拟船只牵引极地冰山的过程，希望帮助旱地获得淡水资源；而历史学家用它来构建整个巴黎的发展历程，希望让更多人以直观的方式解读美丽都市蕴藏的秘密。当虚拟现实技术建构动态立体图像、力学、自然环境等的各种参数越来越详实，原本仅存在于个别人脑海中的想象，通过这种技术轻而易举地变成了“现实”。“所想即所得”，虚拟现实逐渐颠覆了人类对世界的认识，悄然改变着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当然，这其中还包括设计。早在上世纪90年代，虚拟现实已经渗入到了高精尖的工业设计。首先尝鲜的就是波音777飞机的设计师们。按照传统的图纸设计方式，零件总数高达300万件以上的波音777，需要7000余名各类专业设计人员组成238个产品综合研制小组同时工作。由于工作小组规模庞大，每个小组之间的衔接、错误率、重复工作等都是让管理者无比头疼的问题。不过，由于达索系统虚拟现实的三维模型仿真技术的协助，波音777的设计错误修改量较过去减少了90％。
波音777只是一个开始。在虚拟现实技术推动下，原本繁复的设计过程变得越来越简单，并且容易掌控。最近，一款名为3dexperience的虚拟设计平台甚至宣称，在未来，一旦3D打印技术和人工智能足够强大，利用虚拟现实建筑设计软件，人类很有可能在24小时内建造起一栋摩天大楼。不久之后，建筑界“女魔头”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宣布其事务所全面采用3dexperience虚拟设计系统。事务所合伙人克里斯汀诺·塞查托（Cristiano Ceccato）表示：“用虚拟现实技术，可以在保留原始设计构思的同时，创造性地设计出数字3D模型，赋予我们设计恢弘大气、结构复杂、造型新颖建筑的能力，还能同时兼顾优雅精致的风格。它所提供的同步设计自动化，可以把工作效率提升到用其他方法难以实现的水平，我们的设计可以成为现实。”
不仅是老牌虚拟现实的技术开发商和“女魔头”，其他设计师们也观察到了虚拟现实技术颠覆设计的苗头。此前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的英国设计师克里斯托弗·盖尔（Christopher Guy）透露，他已经在设计一款不需要经过专业训练，更为实用、操作更简单的室内设计软件。根据他展示的使用视频，只有对设计有兴趣，普通人就能根据自己的喜好和想象，像设计师一样设计家居。在克里斯托弗之前，已经有业余设计达人利用Home by Me在线虚拟设计软件，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包括软装在内的所有家居设计，花费的时间不过数小时。
有人说，未来，虚拟现实软件只需要连接3D打印机，小到服装、椅子，大到居室、建筑，任何东西都能被普通人轻松地设计和制造出来。很多人不禁要问，当虚拟现实全面入侵设计，人人都成为设计师，我们还要设计师做什么？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设计本身又该何去何从？
虚拟现实技术将塑造一个属于普通人的设计界吗？在虚拟现实技术巨头——达索系统企业策略、行业及营销执行副总裁莫妮卡·孟海妮（Monica Menghini）看来，问题没那么简单。她更倾向于让虚拟现实技术与现实更好地融合在一起，而不是取代设计师的工作。
第一财经日报：作为虚拟现实技术服务提供商，你们用了几十年时间把技术从工业制造行业推向大众应用层面。虚拟现实技术的设计门槛越来越平民化，作为幕后推手之一，你们如何判断未来的形势？
莫妮卡：最初的虚拟现实，是为航空航天、汽车、医疗等在设计复杂度、安全性等方面有苛刻要求的高精行业服务。随着技术自身的进步，它的使用更为简便，逐渐向游戏开发、科研、设计等行业渗透。向大众应用层面的推广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也是未来必定会发生的事情。现在，全球的经济形态正在由产品经济转向体验经济。在体验经济时代，企业提供的不再仅仅是商品或服务，而是提供充满感情的产品体验。消费者需要的也不再仅仅是单纯的商品和服务，而是追求通过产品所带来的一种情绪上、体力上、智力上以及精神上的体验。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人们在玩一些逼真的虚拟现实游戏时获得的美好体验。
日报：也就是说，虚拟现实技术带来的普通人定制设计浪潮也是体验经济的重要部分？
莫妮卡：的确如此。在产品经济后期，物质产品供给过剩，消费者已经开始追求个性化、情感化的产品，他们希望能够拥有更多的选择上的自由。比如，购买汽车时，很多消费者都希望找到独一无二的那款颜色，选购家具时，他们也希望尽可能找到款式稀有、令人过目不忘的那种。如果成本足够低，很多人都会要求根据自己的审美观、人生经历和体验来进行私人定制。而虚拟现实技术的推广和普及，正好可以让他们以更高效率、更低成本，在物质产品和服务中注入自己的情感、精神，并得到体验和精神享受的需求。
日报：问题是，虚拟现实技术很明显会在很大程度上颠覆设计行业的现有格局和行业秩序。对于这个问题，你有什么样的预判？
莫妮卡：虚拟现实技术的进步，会让大众有更多机会参与到一些与日常生活相关的设计领域之中。这对未来设计师的教育、培养将有影响。也许，成为一个设计师会变得更容易。一些业余的设计粉丝利用虚拟现实软件，开始设计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且作品比专业设计师的更受网友追捧。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虚拟现实的设计无法完全取代实体设计，设计师们也不会全都“下岗”。他们需要和消费者进行更频繁、更直接的互动，真正了解每一个消费者的情感需求，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给消费者提供参考建议，而不是根据自己的喜好闭门造车，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消费者。他们中很多人的角色类似一个消费者的辅助者，或者一个介于制造商和消费者之间的沟通人。
日报：能描述一下未来这种虚拟与现实融合的形态是什么？
莫妮卡：其实，类似的门店已经在世界各地出现了。举个例子，当你走进一家服装，那里不仅有琳琅满目的服装饰品供你挑选，还有一些虚拟现实的试衣镜。作为这家品牌服饰店的初次体验者，你一边试穿他们的成衣，一边根据自己的身材对一旁的设计师提出各种修改和搭配要求。设计师就根据你的想法，以及他的专业经验在iPad上进行虚拟现实再设计操作。这些结果就会完全显示在试衣镜上。然后，你还可以从试衣镜上对那个虚拟的你的衣着进行修改，甚至可以以试衣镜为界面，和亲友进行连线沟通。同样，这些事情还会发生在家具店和汽车销售门店里。大部分消费者还是需要设计师的专业意见。只不过，他们的角色已经发生了转换。（莫妮卡·孟海妮）
“别把虚拟现实技术想象成洪水猛兽。当它被发明时，就被自然而然地引入到建筑设计行业。它现在仍是建筑师们热爱的设计工具之一。”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永久性建筑设计组（permanent architecture design faculty）成员、当代建筑实践（Contemporary Architecture Practice）创始人饶爱理（Ali Rahim），是全球第一批学习用虚拟现实设计软件进行建筑设计的建筑师。 在他看来，虚拟现实技术能让建筑本身变得更加优雅而有趣。
按照饶爱理的说法，当弗兰克·盖里（Frank Gehry）、扎哈·哈迪德用虚拟现实技术打造的结构式、流线式建筑广为人们接受时，其实，建筑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数字时代。“在不知不觉之间，我们已经生活在一个由虚拟现实构造的数字世界之中。”作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饶爱理明显感受到数字技术给建筑行业带来了巨大的改变。很多之前被认为不可能的曲线出现在了建筑之中，精确的模型计算方式，让建筑师在把控这些不规则曲线时显得游刃有余。
“在我们目前所处的时代，作为设计师、建筑师，我们必须要有数字的概念。”饶爱理认为，即使在学校学习最传统的手工绘图，建筑师不应该忽视虚拟现实技术的存在，而是要将它纳入到自己的设计语言之中。“我们的前辈、福特汽车的创始人正是因为坚信大规模生产模式，从而形成了现代的生产规模。”他坦言，“一方面，数字技术对于我们为今天的客户提供良好的设计来说是非常必要的。虚拟现实技术为建筑师和客户之间建构起了一道直接对话的桥梁。另外一方面，作为一个创造性的职业，建筑师需要一种让自身保持创造欲望的工具，而让他们随时可以练手的虚拟现实技术正是最理想的工具。”饶爱理说，在未来，要想成为一个良好的设计师，就必须要掌握良好的数字技术。
“建筑师需要虚拟现实技术，所以它才会被引入到这个行业之中。它的加入，不会影响建筑师的专业性和入门门槛，反而加剧了建筑师行业的竞争，对建筑师本身的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饶爱理驳斥了虚拟现实技术让设计门槛降低这一说法。“当我还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研究生时，我们就在数字工作室做过关于建筑设计动态系统的开发实验。虚拟现实技术的精确性，让这种开发过程变得异常严格。由于没有实物介入，它对建筑师的理解能力和感知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们必须通过观察和想象，来理解包括设计空间、结构、材料和制造以及建筑在内的各种方法。”利用虚拟数字技术进行建筑设计，建筑师对工艺的理解要求，甚至要比传统训练方式培养出来的建筑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人类未来是否真的能在24小时内建起一栋牢固耐久的摩天大楼，饶爱理推测，按照建筑的未来发展，随着新的材料的应用和有更多投入用于制造机器人，这完全有可能实现。“或许，在十年后，我们将会入住机器人建造的房子。这些机器人作为虚拟现实技术的衍生品，能在其系统内存储各种未来建筑设计理念，筛选出与方案相匹配的结构、暖通设计，然后以一种高度集成的方式进行建筑。”当然，在饶爱理看来，这些“聪明”的机器人仍需要高素质的建筑师来指挥和矫正。这种建筑方式也将成为未来建筑行业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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